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有些偏西，我送完手头最后一单，累得筋疲力尽，找了个路边的花坛台阶坐下，拧开瓶装水猛灌了几口。就在我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顺路的订单时，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的名字，让我的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邵东阳。
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凉。他……他找我了？
消息很短，只有三个字：陈芳萍。
像是确认，又像是一声召唤。我盯着那三个字，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想干什么？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本人？还是他手滑点错了？或者，他准备开始追讨那六万三千五百二十块的修车费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管我知道这只是徒劳。我飞快地在输入框里打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邵总您好！有什么事吗？”——太刻意，太急切。
“嗯？”——太敷衍，太作死。
“是我。”——太生硬，太冷淡。
最后，我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回复：“邵总，我在。”既表明了身份，又带着一丝恭敬。
消息发出去之后，我感觉时间都变慢了。每一秒，都像是在等待判决。
出乎意料的是，他几乎是秒回：“明天中午。”
我一愣，明天中午？干什么？
紧接着，不等我发问，第二条消息又来了：“市中心那家‘云顶轩’，知道在哪儿？”
云顶轩？我当然知道！那可是海城鼎鼎有名的高级餐厅，据说人均消费能抵我半个月的房租！我这种送外卖的，只配在门口仰望，或者偶尔给里面的贵客送个餐，连踏进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他约我去云顶轩？为什么？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种荒谬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我掐灭了。
我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回复：“邵总，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他回复得稍慢了一些，仿佛是在斟酌字句。过了大概半分钟，消息才弹出来：“你的‘意外’，总得有个说法。”
果然！我就知道！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原来绕了半天，还是为了那些“意外”。也是，我跟他之间，除了这些糟心事和那笔还不清的债务，还能有什么交集呢？亏我还傻乎乎地激动了半天。
我自嘲地笑了笑，刚想回复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赚钱还您的”，他的第三条消息又来了。
“顺便，请你吃顿饭，压压惊。”
压……压压惊？
我看着这行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要请我吃饭？在云顶轩？为了给我“压惊”？可我所有的“惊”，不都是他带来的吗？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还是这位大少爷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花样？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不够用了。邵东阳的心思，比我送外卖时穿梭的那些小巷子还要九曲十八弯。
“好的，邵总。我知道地方。”尽管心里翻江倒海，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无论如何，他是债主，是上帝，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准时。”他回了两个字，然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握着手机，坐在路边，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慌乱。
去云顶轩吃饭，我穿什么？我那几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还是衣柜里唯一一件为了参加孤儿院周年庆买的、已经过时了的连衣裙？
邵东阳，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顿饭，是鸿门宴，还是……真的只是一顿“压惊”的便饭？
我越想头越痛，索性不再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是，明天中午之前，我得先想想，怎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灰姑娘。
......
与此同时，海城壹号公馆顶层的私人会所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繁华的CBD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名贵红酒的混合香气。
邵东阳斜倚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指尖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雪茄，烟雾袅袅，模糊了他俊朗面容上的一丝慵懒。
他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屏幕上停留的，正是他与陈芳萍那几句简短的聊天记录。
他看着那句“邵总，我在”，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踩进了精心布置的陷阱边缘，带着一丝玩味和志在必得。
“啧，东阳，看什么呢？笑得这么……春心荡漾？”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许耀端着一杯威士忌，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好奇地探过头来。许耀是邵东阳的发小，也是海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两人臭味相投，没少一起鬼混。
邵东阳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将手机屏幕一翻，盖在了腿上，动作不紧不慢，带着惯有的从容与掌控感。“没什么，”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他面前散开，眼神隔着烟雾显得有些高深莫测，“钓到条不怎么安分的小鱼。”
“哦？”许耀立刻来了精神，八卦的雷达“嗡”地一下竖了起来，“哪家的小野猫这么有本事，能入得了你邵大少爷的法眼？我猜猜，是新晋的那个电影小花旦，还是模特圈那个大长腿？”
邵东阳嗤笑一声，似乎对许耀的猜测不屑一顾，也似乎在回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不是。”他弹了弹雪茄的烟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兴味，“一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有意思？”许耀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评价感到意外。邵东阳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漂亮的、性感的、聪明的、有背景的，什么样的没有？能让他用上“有意思”这个词的，倒还真是稀奇。
“怎么个有意思法？”许耀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摆明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邵东阳却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只是又看了一眼手机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像是猫逮住了耗子，不急着吃掉，反而想先慢慢逗弄一番。他漫不经心地说：“急什么，总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他想起陈芳萍那几次手足无措、窘迫又带着点炸毛的模样，特别是酒吧里那个意外的“吻”，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神，还有脖子上残留的、带着她口水温度的触感……确实，挺有意思。
至少，比那些一上来就曲意逢迎、眼神里写满算计的女人，要生动鲜活得多。
至于那点“意外”，他邵东阳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自然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这顿饭，不过是个小小的开端。他倒要看看，这只看似慌不择路的小野猫，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许耀见他不肯细说，撇了撇嘴，也没再追问。他太了解邵东阳了，这家伙一旦决定的事情，或是起了兴致的“游戏”，别人很难干涉。他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行吧，你邵大少爷的口味总是这么清奇。”许耀举了举杯，“不过，悠着点，别又玩脱了，到时候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他想起邵东阳以前那些风流韵事，有些头疼。
邵东阳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深邃的眼眸里，却是一片算计。
玩脱？他字典里，可没这两个字。尤其是对一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外卖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