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华跌跌撞撞地冲出包厢，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只顾低头疾走，冷不防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她慌忙抬头道歉，却在看清来人时浑身一僵，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不是沈怀瑾又是谁？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哭红的眼睛，又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往后退了两步。
这才注意到沈怀瑾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还站着几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那些人正用兴奋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你没事吧？"沈怀瑾低沉的声音响起，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
裴灼华慌忙福身行礼："我没事。"声音细若蚊蝇。
她不敢抬头看他，匆匆绕过众人就要离开。
沈怀瑾站在原地未动，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
他的目光越过裴灼华，落在她身后那间虚掩的包厢门上，眼底寒意渐深。
"怀瑾兄，"李凌突然勾住他的肩膀，嬉笑道，"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方才那位姑娘生得可真标致..."却被沈怀瑾一记眼刀过去，讪讪闭了嘴。
"好啦好啦，"咱们兄弟难得聚一次，今天非得把你灌醉不可！明月楼新出的醉仙酿，保准你喜欢！"
"就是！"其他人也起哄道，"听说怀瑾在边关可是千杯不醉，今天非得见识见识！"
沈怀瑾被众人推着往雅间走，临进门时，他又回头望了一眼空荡的走廊。
裴灼华踉踉跄跄地冲出明月楼，靠着墙壁粗粗地喘着气。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自己刚刚的模样，沈怀瑾那双清亮的眸子，让她瞬间想起上一世最不堪回首的那一幕。
大姐姐生下长子后正坐月子，她去丞相府看望。
她那时候已经嫁给了沈怀瑾，感念沈怀瑾对他的包容和爱护，夫妻二人过得十分融洽。
江耀借着丞相夫人的名头让人来嫡姐院中寻她，见到江耀，她明明打定主意要断绝关系，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又滚到了床榻之上。
却在意乱情迷之时，被大姐姐身边的丫鬟石竹撞破。
等她清醒的时候，就是衣衫凌乱地跪在大姐姐的床榻前。
嫡姐靠在锦枕上，产后虚弱的面容满是失望，她不敢直视，低着头哭着向大姐姐赎罪。
裴昭华并没有打骂她，"我已经派人去请沈将军了。"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她听到此话，哭着膝行到裴昭华跟前求她不要。可她能求什么呢？求嫡姐替她遮掩这桩丑事吗？
那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跪得双腿发麻，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沈怀瑾脱下外衫将她整个人罩住，带着沈怀瑾的体温，将她的狼狈不堪尽数遮掩，她却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沈怀瑾与嫡姐说了什么，只隐约捕捉到"误会"、"先行告退"几个字眼。
下一刻，她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她觉得自己身子很脏，也不敢碰沈怀瑾，只能双手环抱自己。
马车里，她蜷缩在角落，死死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沈怀瑾的外衫宽大，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可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那些不堪的痕迹仿佛透过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我..."她张了张嘴，却在对上沈怀瑾晦暗不明的目光时哑然。
她想说自己是被迫的，想说自己从未想过背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沈怀瑾始终沉默着。
回到将军府，沐浴更衣后，她战战兢兢地走进内室。
沈怀瑾端坐在案前，烛火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你是自愿的吗？"他声音沙哑。
她张了张嘴，眼泪先一步滚落。
她想说不是，想说她恨透了江耀，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哽咽。
沈怀瑾闭了闭眼，起身时带翻了一张圆凳。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厮就送来了和离书。
她追到前院，到处都没有他的踪迹，她哭着问小厮"将军呢？"
"将军连夜启程回边疆了。"
回忆到这里，裴灼华的指甲几乎刺破了掌心。
她心中暗下决定，这次绝不会再与江耀有任何的瓜葛，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当日夜里，裴灼华对着铜镜仔细乔装打扮。
她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用树枝固定，又用黛粉将眉毛描粗。
"这样应该看不出来了吧？"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又往脸上抹了些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身乔装打扮的法子，还是上一世和离后，她住在租赁的小院子里时，隔壁的厨娘小月教她的。
小月是个活泼的小姑娘，最喜欢钻研各种新奇菜式，经常去鬼市淘些外来的香料。
每次从鬼市回来，都会兴冲冲地跟她分享见闻。
"灼华姐姐，鬼市可有趣了！"小月总是这样开头，"那里的东西不问来处，不问去处，只要有钱，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能买到。"
裴灼华回忆着小月说过的话，鬼市每逢十五才会开市，幸好，幸好今日正是十五。
趁着夜色正浓，她一个人悄悄摸黑出了门。
按照小月说的路线，她来到京郊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下。
树下果然站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正是小月说的中间人。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中间人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裴灼华强自镇定，压低嗓音道："月黑风高夜。"
这是小月告诉她的暗语。
中间人闻言点点头，伸出手来："十文钱。"
她赶紧掏出准备好的铜板递过去。
中间人收了钱，领着她七拐八绕，穿过几条幽暗的小巷，最后在一堵看似普通的墙前停下。
只见他在墙上某处按了几下，墙面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道暗门。
"请吧。"中间人做了个手势。
裴灼华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鬼市是个巨大的地下集市。
因为在地下，光线昏暗，全靠各处悬挂的灯笼照明。
集市占地极广，一眼望不到头。
有的商贩就简单地在地上铺块布摆摊，也有些正经的店铺，门口挂着灯笼，照亮里面的货物。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果然看到了小月说过的那些外来香料。
那个圆圆的、尖尖的红果子，不就是小月常说的"辣果"吗？
记得有一次小月用这个做了道辣果炒肉给她尝，那滋味又香又辣，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走着走着，她在一个卖药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