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地不到百米,身后营地的篝火和人声便迅速被浓密的植被吞噬。空气瞬间变得不同,更加潮湿、厚重,充满了浓郁的、从未闻过的混合气息:甜腻的花香、泥土的腥气、腐烂树叶的微醺,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带着金属和硫磺味道的奇异芬芳。
光线也变得幽暗迷离。参天巨树的树冠在高处交织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绿色穹顶,只有极少数地方,有明亮的光柱刺破叶隙,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照亮下方生长着奇异发光苔藓的树干或一丛色彩艳丽到不真实的花朵。巨大的蕨类植物伸展着恐龙时代般的羽状复叶,有些叶片边缘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脉络。藤蔓粗如儿臂,或从高空垂落,或如巨蟒般缠绕树干,有些藤蔓上还开着碗口大小、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奇异花朵。
“老天爷…这地方…”老杰克压低声音,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惊叹和警惕,“比婆罗洲的原始森林还要…怪!”
玛丽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木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她看着那些发光的苔藓和花朵,眼神里既有好奇,也有深深的恐惧。“这些…这些植物正常吗?会不会有毒?”
“保持警惕,别碰任何东西。”林默走在最前面,短矛斜指前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这里的生物多样性远超他的认知,许多植物形态前所未见,透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美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专注于辨认路径和安全落脚点。他们沿着一条被大型动物踩踏出的、隐约可辨的小径前进,方向大致朝着昨天维克多地图上标记的、飞机主体残骸可能存在的方位。
脚下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松软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各种奇形怪状的蘑菇从腐叶中探出头,有的像小伞,有的像珊瑚,有的则像腐烂的手指,颜色五彩斑斓,散发着诱人或诡异的气息。林默警告玛丽和老杰克远离这些菌类。
“沙沙…沙沙…” 头顶的树冠层传来持续不断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的生物在枝叶间跳跃、爬行。偶尔能看到一两只色彩极其艳丽、拖着长长尾羽的鸟类一闪而过,发出清脆或怪异的鸣叫。一只拳头大小、甲壳闪烁着金属般蓝紫色光泽的甲虫,慢悠悠地爬过他们前方的路径,对这三个闯入者视若无睹。
“看那甲虫!真漂亮!”玛丽忍不住小声惊叹。
“越漂亮越危险,离它远点。”老杰克经验老道地提醒。
就在这时,林默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噤声。他侧耳倾听,脸色凝重。
“怎么了?”老杰克压低声音问,握紧了短矛。
“声音…前面有声音…很多…”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前方的密林中,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无数细小关节摩擦的“喀哒喀哒”声,还夹杂着某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三人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面前的巨大蕨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物质。仔细看去,那竟是由无数核桃大小、甲壳呈灰白色、长着镰刀状锋利前肢的昆虫组成的庞大虫群!它们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地面、倒下的朽木、甚至低矮的灌木上,数量之多,难以估算!那“喀哒喀哒”声正是它们爬行和啃噬发出的!它们正在疯狂地啃食着地面上一切可食用的东西:腐烂的木头、菌类、甚至一些小型动物的尸体!那低沉的嗡鸣,则是它们翅膀高速振动发出的声音。
“我的天…这是…白蚁?”玛丽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不…不像…”林默仔细观察着,这些昆虫的形态比白蚁更凶悍,前肢如同锋利的镰刀。“像是…某种巨型的…蠼螋(qú sōu)?或者是…从未记录的物种?”他感到一阵寒意。单个虫子或许威胁不大,但如此庞大的数量,一旦被惊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只在空地边缘啃食蘑菇的、类似野兔大小的啮齿动物似乎被林默他们的动静惊动,猛地窜起,试图逃跑!
就在它跃起的瞬间——
“嗡——!”
虫群中猛地飞起一小片灰云!是几十只带翅的灰白巨虫!它们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扑到那只啮齿动物身上!锋利的镰刀前肢疯狂地切割、撕扯!那只可怜的动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虫群淹没!几秒钟后,原地只剩下一小滩血迹和几片碎骨!飞起的虫群带着战利品,迅速落回虫群中,分享盛宴。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残忍而高效!
“呕…”玛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老杰克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虫群的攻击性和协作能力,远超想象!
“退!慢慢退!别跑!别发出大声音!”林默用气音急促地命令道,同时缓缓地向后挪动脚步,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恐怖的灰白色“地毯”。
三人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后退去,生怕惊动那片死亡之潮。幸运的是,虫群似乎专注于眼前的饕餮盛宴,并未注意到这三个不速之客。直到退出去几十米远,完全看不到那片空地,也听不到那恐怖的“喀哒”声后,三人才背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瘫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我的老天…这…这鬼地方…”老杰克抹着额头的汗,心有余悸。
“那是什么怪物…”玛丽的声音还在发抖。
林默脸色凝重:“不知道。但记住它们的特征:灰白色甲壳,镰刀前肢,群居,攻击性极强,会飞。以后遇到,绕道走,越远越好。”这次遭遇,给他们上了生动而恐怖的第一课:这片岛屿上的生物圈,充满了致命的陷阱。
他们不得不改变方向,远远绕开那片死亡空地。丛林变得更加幽深,光线越发昏暗。巨大的、形态怪异的树木盘根错节,有的树干上布满了蜂巢状的孔洞,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有的则流淌着乳白色或暗红色的粘稠汁液。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有的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有的则释放出刺鼻的臭味。
林默更加谨慎,利用他的知识,尽量避开那些颜色过于鲜艳或气味异常的植物。他发现了更多疑似可食用的块茎植物,但都因为无法现场测试而不敢挖掘。老杰克则利用他老道的经验,发现了一些隐藏在树洞里的鸟蛋,小心地取了几枚,用树叶包好,作为储备食物。
就在他们艰难跋涉,绕过一片长满巨大猪笼草(捕食昆虫的植物,这里的猪笼草足有半人高,散发着腐肉般的甜腥气)的沼泽地时,走在最前面的林默突然再次停下,脸色剧变!
“趴下!”他低吼一声,猛地将身后的老杰克和玛丽扑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
“咻——!”
一道黑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闪电般从他们头顶不到半米的高度掠过!“哆”的一声闷响,狠狠地钉在了他们身后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三人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支足有婴儿手臂粗细、前端削得极其尖锐、尾部还绑着几根彩色羽毛的巨型木矛,深深地插进了坚硬的树干!矛身还在微微颤抖!
如果不是林默反应神速,这支恐怖的巨矛,足以将一个人钉死在树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默的全身!这不是野兽!这是智慧生物制作的武器!致命的攻击!
奇诡之境的面纱被无情撕开,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生存的远征,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未知生物和致命袭击的双重打击。他们离目标还很远,而危险,已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