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巨大的木矛钉在树干上,尾羽犹自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林默、老杰克和玛丽趴在湿冷的腐叶上,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袭击者是谁?野人?未知的原始部落?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林默强迫自己冷静,压低声音,急促道:“别抬头!慢慢后退!贴着地面!往那片大蕨丛后面挪!”他指向右前方一片茂密如墙的巨大蕨类植物。

三人屏住呼吸,用最轻微的动作,手脚并用地向那片蕨丛爬去。每一寸移动都牵动着紧绷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他们不知道袭击者是否在暗处观察,是否已经拉满了第二支致命的巨矛。

幸运的是,除了风吹过树冠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再没有第二支矛射来。三人终于挪到巨大的蕨丛后面,暂时有了遮蔽。

“我的老天…那是什么东西?”老杰克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冷汗顺着皱纹流下。

“不知道…但绝对是智慧生物。”林默背靠着粗壮的蕨类茎秆,警惕地观察着巨矛射来的方向——一片更加幽暗、藤蔓交织如网的密林深处。那里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一场幻觉。“矛的做工很原始,但威力巨大。我们可能闯入了某种…领地。”

玛丽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棍,指节发白。“我…我们回去吧…太危险了…”

回去?林默看着玛丽惊恐的脸,又想起营地窝棚里奄奄一息的凯文和小雅。空手而归,意味着他们的希望彻底破灭。维克多只会更加冷酷地执行他的“效率”政策。

“不能回去。”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至少…不能空着手回去。”他看向老杰克,“杰克先生?”

老杰克抹了把汗,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一根木头吓回去!走!绕开那片鬼地方!”

他们决定改变路线,远远避开巨矛射来的方向,向更高处的坡地前进。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闷热,巨大的树木根系如同虬龙般盘踞地面,形成天然的障碍。林默更加小心,每一步都仔细确认落脚点。

“等等!”林默突然再次停下,指着前方一片看似平坦、覆盖着厚厚一层鲜艳红色落叶的区域。“别过去!绕开!”

“怎么了?”玛丽不解地问,“就是些落叶…”

“颜色太均匀,太鲜艳。”林默压低声音,用短矛小心地挑起一片边缘的落叶。落叶下,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一种粘稠的、暗绿色的胶状物质!“是陷阱!可能是某种食肉植物分泌的粘液陷阱!踩上去就会被粘住,慢慢被消化掉!”

玛丽和老杰克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片美丽却致命的“红毯”,心有余悸。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区域。

然而,丛林的陷阱防不胜防。就在他们攀爬一段陡峭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坡时,意外发生了。

“啊!”走在中间的玛丽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本能地伸手抓住旁边一棵小树的树干想稳住身体!

“别碰!”林默的警告晚了一步!

玛丽的手刚抓住那棵小树光滑的树干,就感觉掌心一阵钻心的刺痛!“啊——!”她惨叫一声,猛地缩回手!

只见她抓握树干的手掌瞬间变得通红肿胀,掌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透明水泡,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剧烈的灼痛感让她几乎握不住木棍。

“毒刺毛!”林默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扶住痛得几乎晕厥的玛丽,“那树皮上长满了肉眼难辨的毒毛刺!快!用水冲洗!”

老杰克连忙拧开水瓶,将珍贵的清水倒在玛丽的手掌上反复冲洗。但刺痛感并未减轻多少,反而因为水的刺激更加剧烈。

“忍着点!”林默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苏珊娜给的止血草药(一种有轻微麻痹作用的蕨类),顾不上清洗,直接放在嘴里嚼烂,然后吐出来,小心地敷在玛丽红肿起泡的手掌上。

草药的清凉感稍微缓解了一点灼痛,玛丽疼得眼泪直流,身体不住地颤抖。

“该死!”老杰克看着玛丽痛苦的样子,又看看所剩不多的水,低声咒骂。这次探索出师不利,接连遭遇致命危险,现在又有人受伤。

林默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玛丽的手暂时废了,不仅失去了一个战力,还需要人照顾,而且他们宝贵的水和草药消耗了。他抬头望向坡顶,那里树木稀疏,似乎有更开阔的地带。飞机残骸的信号,也许就在那个方向。

“坚持一下,玛丽。”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不容置疑,“快到坡顶了,那里视野好,也许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杰克先生,你扶着她,我在前面开路。”

老杰克点点头,将玛丽的木棍插在自己腰间,用没受伤的手臂搀扶着她。林默握紧短矛,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向上攀爬。他不仅要开路,还要时刻警惕着可能再次出现的巨矛袭击,以及丛林里无处不在的、伪装巧妙的致命陷阱。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玛丽的每一次痛呼都像鞭子抽在林默心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疑的植物,绕过散发着甜腻或腐臭气味的区域,甚至对看起来无害的藤蔓都保持距离。林默的神经高度紧张,汗水混合着泥浆从额头流下。

终于,他们艰难地攀上了坡顶。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同时也让他们的心瞬间沉入深渊。

坡顶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台地,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蜿蜒的河流和更远处黛青色的山峦。然而,吸引他们全部注意力的,是台地中央那触目惊心的景象——

巨大的波音787机身主体残骸,像一条被斩断的钢铁巨虫,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深深地嵌入台地边缘的岩壁和泥土之中!机头部分几乎完全撞毁,与岩壁融为一体,冒着缕缕青烟(可能是内部余烬)。机身中部撕裂开巨大的豁口,露出里面如同怪兽内脏般纠缠的线缆和扭曲的座椅。机尾则高高翘起,断裂处参差不齐,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周围散落着无数碎片,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的山坡。

残骸附近的地面一片狼藉,巨大的冲击力将树木连根拔起,撞得粉碎。更令人心悸的是,残骸周围散落着一些包裹在破布中的、焦黑或残缺不全的人形物体…是那些在坠毁瞬间就被抛离或困在机舱前部的遇难者遗体。死亡的气息混合着焦糊味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

玛丽看到这惨烈的景象,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起来,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老杰克也脸色煞白,嘴唇紧抿。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林默,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攫住了他。这些都是和他们一同登机的乘客,鲜活的生命,如今变成了冰冷的残骸。

“黑匣子…通常安装在机尾…”林默强迫自己从悲伤中抽离,声音嘶哑地指向高高翘起的机尾部分,“还有行李舱,可能在机身中后段下方…”

目标就在眼前,但通往残骸的路,布满了钢铁荆棘和死亡的阴影。而他们,只有三个人,一个还受了伤。自然的陷阱环伺在侧,未知的袭击者可能仍在暗处窥视。生存的远征,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