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攥着那五十块钱,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纸币边缘的锐利。这沓沾着贾家怨毒和易中海不甘的钞票,沉甸甸地揣在怀里,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他一步步走回后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荆棘丛中。
身后中院那压抑的嚎哭、刻骨的咒骂、还有易中海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毒目光,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背,带来阵阵寒意。
推开那扇虚掩的、散发着腐朽木头气味的门,那股混合了腐烂菜叶、排泄物、霉变尘埃以及某种难以名状馊臭的恶浊气息,再次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鼻腔和肺叶上。
他猛地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出来。月光吝啬地从破败的窗棂缝隙挤入,勉强勾勒出屋内地狱般的轮廓。
这哪里是家?分明是贾张氏精心炮制的人间垃圾场,是刻满屈辱的耻辱柱!
他站在门口,强迫自己睁大眼睛,将这幅景象烙印在灵魂深处。目光所及,皆是狼籍。
那个存放着小叔几件工装和换洗衣服、散发着淡淡樟脑味的立柜?无影无踪!甚至连炕上那床厚实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蓝布印花棉被,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地上只剩下几块腐朽断裂的木头残骸,无声地控诉着掠夺者的粗暴。
李国庆的心猛地一沉,那不仅仅是家具,那是小叔在这世上生活过的痕迹,是他对“家”的最后一点念想!都被贾张氏那个老虔婆连根拔起,要么拆了当柴烧,更可能被她偷偷拖去废品站换成了几毛钱!这不仅是偷窃,是毁灭,是鞭尸!
堆着几团黑乎乎、散发着刺鼻尿臊味的破布团,李国庆用脚踢开一角,发现里面是浸透了尿液、已经板结发硬的破棉絮。这显然是贾张氏的“杰作”——临走前最后的“馈赠”。
“好…好得很!贾张氏!”李国庆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滚烫的熔岩里淬炼出来,带着焚毁一切的怒火。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但他死死地压住了。愤怒需要转化为力量,而不是无用的嘶吼。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那恶臭让他眩晕——毅然决然地踏进了这片污秽之地。第一步,黏腻的污垢就牢牢粘住了他的破棉鞋底。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前院堆放杂物的角落,那里有院里公用的破扫帚和一把豁了口的铁锹。
当他拿起工具时,前院阎埠贵家的窗户“啪嗒”一声关上了,隔绝了窥探的目光,也隔绝了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同情。
清理工作,是一场与污秽和屈辱的漫长鏖战。
他先用豁口的铁锹,如同铲除世间最顽固的毒瘤,用力地将地上厚厚一层混合着各种腐烂物的垃圾铲起。馊臭的汁液溅到他的裤腿上,冰冷的污秽沾染了他的手背。他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铲、抬、走的动作。一锹,又一锹。粘稠的垃圾顽固地附着在锹面上,他不得不用力在墙角磕打,发出沉闷的“哐哐”声,在死寂的后院里显得格外刺耳。每铲起一锹,都像是在剥离贾张氏留在这房子里的毒疮。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单薄的旧棉袄内衫,冰冷的北风一吹,刺骨的寒意便如针扎般穿透衣物,但他浑然不觉。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眼中只有这片需要被净化的污秽之地。清理到那滩排泄物时,强烈的恶臭让他胃部剧烈痉挛,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屏住呼吸,用铁锹边缘将其一点点刮起,动作快而稳,仿佛在处理战场上危险的爆炸物。
墙角那些散发着尿骚味的破布棉絮团,他用铁锹挑起,直接甩到屋外。一团破布里滚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顶针,他瞥了一眼,没理会。
接着是墙壁。那些糊满的浓痰鼻涕硬痂异常顽固,扫帚根本扫不掉。他找到一块相对尖锐的碎瓦片,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用力刮蹭。黄黑色的硬痂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斑驳的土墙本色。每一次刮蹭,都像是在刮自己心头的腐肉。清理那些木炭刻下的诅咒时,他动作停顿了一下。
目光死死盯着“李二娃断子绝孙”那几个字,眼中血丝密布。他猛地举起瓦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在那些字迹上划拉!不是刮掉,而是用更深的划痕将其覆盖、搅碎!瓦片在粗糙的墙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嗤啦”声,火星在黑暗中微弱地迸溅。直到那片墙面变得一片狼藉,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字迹形状,他才喘着粗气停手,胸口剧烈起伏。对付“李国庆不得好死”,亦是如此。他用破坏覆盖破坏,用更深的伤痕埋葬屈辱的印记。
垃圾一筐筐、一锹锹地被运到院角那个露天的、早已堆满的公共垃圾站。倾倒时发出的“哗啦”声和弥漫开的更浓烈的臭味,引来了几声不满的抱怨。
“啧,这味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是后院一户人家的女声,透着嫌恶。
“小声点,没看见人家正收拾‘新家’呢?” 一个男声不阴不阳地接话,带着明显的讽刺。
李国庆充耳不闻,只是埋头苦干。当他再次回到屋前时,正碰上刘光天(刘海中的二儿子)探头探脑地往后院张望,看到李国庆满身污秽、眼神冰冷地走过来,吓得一缩脖子,故意踢翻了旁边一个破瓦盆,发出“哐当”一声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溜回了中院。李国庆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他的背影,那目光让躲在月亮门后的刘光天后颈一凉。
时间在单调而沉重的劳作中流逝。当最后一锹混合着尘土和碎屑的垃圾被铲出屋门,当最后一块粘着顽固污迹的破布被清理出去,露出了坑洼不平、但总算恢复了泥土本色的地面时,天色早已彻底黑透。浓重的墨色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四合院,也淹没了这间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小屋。
凛冽的北风更加肆无忌惮地从没有糊纸的破窗棂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响,像冤魂的哭泣。屋里失去了垃圾的“填充”,显得更加空荡、破败、冰冷刺骨。月光失去了遮挡,惨白地铺在地上,照出地面凹凸的阴影和墙壁上他刮蹭出的凌乱痕迹,更添几分凄凉。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肌肉酸痛,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汗水浸湿的内衣紧贴着皮肤,被寒风一激,冰凉刺骨,让他控制不住地开始打颤。饥饿感也终于冲破愤怒的压制,胃里空空如也,烧灼般难受。他想起了王主任给的那两斤珍贵的全国粮票,此刻却连一碗热水都没有。
环顾四周,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没有床,没有被褥,甚至连一张可以坐下的凳子都没有。
他走到光秃秃的土炕坑洞边。炕洞里积着厚厚的灰烬和没烧完的碎煤渣,显然是贾家最后几天烧炕留下的。他沉默地拿起破扫帚,将坑洞里的灰烬粗略扫到一边。然后,他解下一直背在身上的那个蓝布包裹——里面是他全部的家当,几件打补丁的换洗衣服,小叔的烈士证,还有刚刚办好的户口、粮本和工作介绍信。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相对干净些的炕沿上,仿佛那是无价的珍宝。
接着,他展开那张从村里带来的、同样破旧不堪的草席,铺在冰冷坚硬、满是灰尘的炕洞边缘地面上。这就是他今晚的“床”。
他脱下沾满污秽的外层破棉袄,用力抖了抖,试图抖掉上面的灰尘和异味,然后把它紧紧裹在身上,蜷缩着躺在了那张单薄的草席上。他将蓝布包裹塞在头下当作枕头,冰冷的布料贴着耳朵和脸颊。
**寒冷!**
这是他此刻唯一清晰的感觉,深入骨髓的寒冷。
冰冷的土地透过薄薄的草席,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体里残存的热量。刺骨的寒气无孔不入,从袖口、领口、裤脚钻进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他的皮肤、肌肉,直至骨头缝里。他不由自主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个在母体中寻求庇护的胎儿,但无济于事。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浓重的白雾,在惨淡的月光下迅速消散。
身体的寒冷尚可用意志力去忍耐,但心中的寒意却如同跗骨之蛆,更加蚀骨难熬。
在这座四合院里,他李国庆,是彻头彻尾的“闯入者”,是打破了他们固有“和谐”的“麻烦制造者”。无人会对他施以援手,他们只会在暗处观望,等待着看他这个“烈属”如何在这“禽兽”环伺的环境中挣扎、沉沦,或者……被撕碎。
黑暗中,李国庆睁大了眼睛。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冰冷的、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干涩。月光在屋顶模糊的房梁和椽子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寂静被放大,风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狗吠、甚至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都异常清晰。他能听到中院似乎还有压抑的争吵声(可能是贾家),还有一声瓷器摔碎的脆响(很可能是易家),这些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提醒着他四周潜伏的敌意。
怀里的五十块钱,像一块冰,硌着他的胸口。这钱,是赔偿,更是战利品,但也像一纸宣战书。它买不回小叔的念想,洗刷不了满屋的屈辱,反而像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易中海和贾家压抑的仇恨。
他毫不怀疑,报复很快就会来临,以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这四合院的“禽兽”们,只是在短暂的震惊和慑于王主任威严后,暂时收起了獠牙,潜伏在阴影里,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个扑咬的时机。
“来吧…”
无声的低语在他干裂的唇边滚动,最终化为一股灼热的气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紧咬着牙关,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百折不挠的决心。
“易中海,贾张氏…秦淮茹…刘海中…阎埠贵…许大茂…还有这满院的牛鬼蛇神…”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的屋顶,仿佛看到了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充满算计和恶意的面孔。一股混杂着愤怒、孤独、但更多是决绝的狠厉之气,在他胸中激荡。
“我李国庆…来了!”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想啃下我这块硬骨头?想把我踩进泥里?”
“那就放马过来!”
“看看是你们这些地头蛇的獠牙利,还是我这个光脚的烈属骨头硬!”
“看看是你们的算计深,还是我的命…更硬!”
“咱们…不死不休!奉陪到底!
冰冷的月光,无声地移动着,从东墙缓缓滑向西墙。李国庆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突然脑中传来一声,
“叮!【愤怒、不甘、兴奋、失望、悲伤】等收集完成情绪收集完毕,系统开启,宿主是否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