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楼下的生煎店,经历了今天的晕倒事件后,舒禾觉得自己再扭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索性大大方方地点了份虾仁鲜肉生煎,又端着白瓷碟调配蘸料——陈醋打底,淋一点点酱油,最后撒上红亮的辣椒油。
她瞥见张肆一直盯着自己,试探着问:“给你也调一份?”
“可别折煞我,受不住你伺候”,张肆嘴角抽了抽:“我瞅着这不是也挺会吃的吗?要不真以为你天天无欲无求就喝西北风呢。”
舒禾鼓着腮帮子反驳:“九月份欸!我上哪找西北风去,只有东北风和东南风。”
张肆没想到她也会贫嘴,轻笑道:“对啊,所以说你饿撅过去了嘛。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说啥啊,反正也说不过。
这眼神落在张肆那可以说是毫无杀伤力,甚至有点可爱,就跟小奶猫对人龇牙似的。
生煎上桌时滋滋冒油,金黄酥脆的底部裹着雪白的面皮,芝麻与葱花点缀其上,看起来十分诱人。
舒禾举起手示意:“我先吃啦。”
“吃吧吃吧。”张肆看着她小学生发言一样的动作忍俊不禁:“组织特批,下次不用打报告了。”
舒禾没理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生煎包上。一口咬下去,汤汁飞溅,没错!生煎包就是这个感觉!这感觉——怎么不太对劲?
能溅那么远的吗?
抬头一看,就见到了张肆白衣服上醒目的油点,和他黑着的脸。
忙不迭地放下嘴里叼着的生煎包:“对不起对不起!”赶紧抽了两张纸巾给他。“回去我给你洗!”
张肆深吸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个祖宗,是他罪有应得:“用不上,老子有自理能力,不像某些人,饭都不会吃——”
话落又不自在地补了句,“烫着没有?”
舒禾舌尖抵在上牙膛的水泡上,脑瓜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
这顿饭就这么在尴尬的氛围里吃完了,舒禾这次学聪明了,提前假装不经意地扫好了店里收款二维码,问老板:“多少钱?”
却听老板笑着摆手:“已经付过啦。”
她猛地转头看向张肆:又付完了?
饭后,张肆跟着舒禾上了楼。今天闹这一出属实给他吓够呛,总觉得这丫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再把她养得皮实(结实)起来之前,总得搁人看着点。
两人先后洗完澡,就在家里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张肆见舒禾时不时就看一眼自己,脸上藏不住一点事儿:“有话就说。”
“你不去喝酒了?”声音发涩。
大概是刚经历身体不适,此刻的舒禾格外敏感,也顾不上会不会显得矫情,脱口就问了出来。
张肆眯起眼睛,怎么刚回来就被人往外撵呢?
“你希望我去?”
舒禾被这句话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撂下一句“我哪管得了你啊,你是我老板。”就转身往小屋走。
张肆皱着眉跟上,刚想追问,却瞥见舒禾窗户紧闭,床头还摆了瓶花露水。
心中了然。
此刻在他的眼里,舒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脆皮。晚上门窗一关得多热啊,生怕人再捂出个好歹来。
他转身回主卧,默不作声地换了套新的床单被罩。收拾妥当后,站在舒禾房门口,此时人没关门,看她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去我那屋住,床单换好了。”
舒禾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这、这不合适吧……”
张肆倏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话里的歧义:“我的意思是,咱俩换房间,我住这屋,你去主卧。”
后知后觉自己想歪了,舒禾红着脸小声问:“为什么啊?我在这住得挺好。”
她总觉得占了人家主卧,像鸠占鹊巢似的不自在。
“我在这边玩游戏方便,喜欢半夜开电脑。”张肆一本正经地扯谎。
见她不再推辞,开始往主卧搬东西。
张肆抱臂看着她慢悠悠倒腾,一共也没多少东西,咋感觉这么费劲?
忍不住问:“要帮忙吗?”
“帮我拿椅背上的衣服就行,谢啦!”舒禾的声音从主卧飘来。
她进主卧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哦,原来是一个带升降晾衣杆的小阳台。
那以后晾衣服倒是方便了,这两天她只能把内衣挂在内侧门把手上。
想到内衣,完球!
她冲张肆喊了一嗓子:“你先别动我衣服!”
显然是说晚了,张肆此时拿着一块小布料陷入了沉思,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舒禾飞扑过来抢回,耳根红透:“对不起,还是我自己来吧!”
张肆不明白她有啥好对不起的,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指尖残留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带着少女的体香。
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出来的时候,他心中也是一阵发毛。妈|的,自己恶不恶心啊!
假装刚刚无事发生,他淡定地打开了电脑。一下就看着了桌面上的文件夹,本来消散的尴尬感觉又出现攻击他了。
舒禾抱着最后一趟东西走进来,余光扫过电脑屏幕,下意识别开脸,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这细微的反应全落进张肆眼底,原本还尴尬着,现下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冲人勾了勾手指:“过来。”
他将鼠标悬在文件夹上,似笑非笑地问:“这个你看过吗?”
舒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没有。”
张肆挑眉逼近,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要看穿她的伪装:“真没看过?”
她抿着唇,食指竖在脸颊旁,声音软下来:“就看一眼!”
生怕对方不信,又急忙补充,尾音不自觉托长,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真的就一眼!”
张肆刚抬手,就听舒禾凶巴巴地嚷嚷:“你别打人啊!这点事儿至于吗!男生都看,这很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又闭上眼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带着股倔强的委屈:“算了,你打吧,我不该私自看你东西,是我没礼貌……我知道错了。”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变脸”操作,把张肆弄得哭笑不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凶神恶煞的事,才会让她觉得,他会抬手打她啊?
他无奈地伸手,轻轻拨开她垂落的发丝:“头发进嘴里了。”
舒禾小心翼翼睁眼,只见张肆已经坐回电脑前。此刻她宁愿真的挨顿打,也比这浑身冒傻气的尴尬好受。
怎么回事啊?输点葡萄糖给脑干溶缺失了?
晚上就不该吃那一口,现在晕过去算了。
张肆看着她一秒十八个表情,想笑,憋着呢:“说说,到底看见什么了?还‘男生都看’,你还知道谁看?”
不等她回答,“以后谁给你看这玩意,都叫他滚,不是什么好人。”
顿了顿,他换了个话题方向:“为什么要点开?”
舒禾小声嘀咕:“因为……想要了解你一点。”
这句话让张肆心头微动,嘴角不自觉上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像是解释般补充,“这是大鹅发的,我没点开过,倒被你看了。”说着,干脆利落地删掉了。
舒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主卧床上的。
这一天,她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房间门窗紧闭,却意外凉爽。
这才发现,原来主卧有空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