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红肿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矮柜上那个突兀出现的黑色文件夹。
是谁放在这里的?刚才有人进来过?
她扶着画架,艰难地站起身,膝盖的伤处因为刚才蹲得太久而隐隐作痛。她一步一步挪到矮柜前,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文件夹表面。
是程屿吗?刚才那股若有似无的冷杉薄荷气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地掐灭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给她东西?他避她如蛇蝎,连撑伞都不愿与她同处一片小小的空间。
也许是陈老师?或者其他同学落下的?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眼下更重要的是……她的海报设计稿!
林晚低头看向手中被撕成两半、又被揉得皱巴巴的画稿,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沈薇!她死死咬住下唇,眼中燃起愤怒和不甘的火焰。她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被沈薇打倒!这是陈老师给她的机会,是她热爱的设计!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撕碎揉皱的画稿在画板上一点点抚平,用美纹胶带仔细地粘好。虽然那道贯穿的裂痕依旧刺眼,但至少主体还在。
接下来几天,林晚像疯了一样。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除了上课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用来重新绘制海报。她拒绝了苏晓晴的陪伴,她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专注。她对着那幅伤痕累累的原稿,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每一根线条。愤怒和屈辱化作了动力,她的笔触更加坚定有力,色彩运用也更加大胆泼辣。她要证明给沈薇看!更要证明给自己看!
沈薇期间来过画室一次,看到林晚在重新绘制,只是抱着手臂,冷笑一声:“哟,还在垂死挣扎呢?别白费力气了,就你那水平,重画一百遍也是垃圾。”说完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林晚头都没抬,握着画笔的手更加用力,指节泛白。她不会再被沈薇的言语击垮。
这天深夜,画室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她终于完成了新的线稿,比第一版更加精细,也更加富有冲击力。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手腕和眼睛。
目光无意中又瞥见了矮柜上那个黑色的文件夹。几天了,一直没人来拿。
鬼使神差地,她起身走过去,拿起了那个文件夹。很轻。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搭扣。
里面没有文件。
只有一张被仔细裁剪下来的、微微泛黄的旧报纸。
林晚疑惑地拿出来。报纸的日期是几年前,文化版块。上面是一篇关于一场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的报道,配着一张不大的获奖者合影。报道的重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冠军,笑容灿烂。而在照片角落不起眼的位置,站着一个身形单薄、表情略显拘谨的黑发少年,手里拿着一个亚军的奖杯,眼神低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报道里对这个亚军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称其为“来自中国的天才少年Cheng Yu”,发挥稳定但“缺乏冠军应有的激情和感染力”。
是程屿!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照片上的少年程屿,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现在的轮廓,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那时的他,虽然也沉默,但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属于少年的光亮和……紧张?而报道中那句“缺乏激情和感染力”的评语,像一根刺,扎进了林晚的心里。她想起开学典礼上程屿弹奏《夜曲》时,那完美精准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感……
文件夹里还有一张很小的、折叠起来的便签纸。
林晚展开便签纸。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极其简洁的字: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标签是用来撕碎的。 —— 给那个试图定义‘垃圾’的人。”**
字迹是打印体,冰冷而工整。
但林晚的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是他!一定是程屿!
这行字……是在回应沈薇那句“垃圾”吗?是在……鼓励她?
林晚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小小的便签纸,又看看报纸上那个沉默的、带着失落感的少年程屿。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不敢确认的暖意?
他不是讨厌她吗?他不是对她视而不见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为什么要打印这句话?
这算是什么?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一种隐秘的认同?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她看着那张泛黄的旧报纸,照片上少年程屿低垂的眼眸,似乎与现在那个冷漠疏离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原来,他并非生来就是冰山。他也曾站在聚光灯下,也曾被评价,也曾……失落过?
那句“规则是用来打破的,标签是用来撕碎的”,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林晚心中连日来的阴霾和愤怒。
她紧紧攥着那张便签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良久,她小心翼翼地将报纸和便签纸重新放回文件夹,合上搭扣。她没有把它放回矮柜,而是放进了自己的书包最里层。
不管程屿出于什么目的,这张便签纸和这张旧报纸,都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她重新坐回画板前,看着自己新完成的海报线稿。那道被沈薇撕开的裂痕,此刻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伤痕,反而变成了一种象征——一种打破束缚、撕裂标签的象征。
她拿起画笔,蘸取最浓郁饱满的红色颜料,在那道裂痕的位置,重重地、充满力量地画下了一笔!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撕裂黑暗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