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屿的琴声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平。林晚抱着画筒回到后台临时划给美术组的工作区域,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仿佛烙印般清晰,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核对背景板色差的任务上,但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休息室的方向。那扇门紧闭着,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也隔绝了她试图解读那短暂一瞥的渴望。
“刚才吓死我了!”道具组那两个闯祸的学生特意过来再次道歉,“林晚同学,你腰没事吧?真对不起!程屿学长反应也太快了!简直像练过似的!”
“没…没事了。”林晚勉强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后腰被撞的地方,那里还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中的震荡强烈。
“屿神真是人狠话不多,帅爆了!”其中一个男生感叹着走开了。
“屿神”……这个在附中艺术生里私下流传的对程屿的称呼,此刻落在林晚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感。他确实像高踞神坛的存在,强大、孤绝、遥不可及。可刚才那一刻,他伸出的手,那短暂的目光交汇,却又带着一种凡尘的温度,让她窥见了一丝神坛下的裂隙。
彩排结束后,喧嚣的礼堂渐渐安静下来。林晚收拾好东西,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礼堂。晚风吹在滚烫的脸颊上,才让她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她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拐去了画室。只有画笔和颜料能让她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画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路灯投下朦胧的光晕。她打开灯,支好画架,铺开画纸。拿起炭笔,指尖却有些发颤。
她想画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礼堂侧幕昏暗的光线下,那只骨节分明、异常迅捷的手,抓住画筒提手的瞬间。还有他额前垂落的碎发下,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黑色眼眸。
笔尖落在纸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勾勒。先是流畅而有力的腕部线条,然后是修长的手指,微屈的指节,仿佛还带着抓住重物时的力度感……她没有刻意去想,手下却自然而然地描绘出程屿的手部轮廓。炭笔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
画着画着,她的笔触开始犹豫。她试图往上延伸,勾勒出手臂的线条,甚至想象着连接上肩膀、脖颈……最终,一个模糊的男性侧脸轮廓在纸上若隐若现。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冷硬的下颌……正是程屿。
林晚猛地停笔,像是被自己的行为烫到。她看着纸上那个未完成的、带着强烈个人情感的轮廓,心跳如雷。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有意识地想要画下他。不是为了练习,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仅仅是因为……想画。
一种隐秘的羞赧和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慌乱地用炭笔重重涂抹在人物的脸部,试图掩盖那个过于清晰的轮廓。黑色的炭粉覆盖了线条,也掩盖了她此刻无法言说的心情。画纸上只留下一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眼睛,透过被涂抹的灰暗,执拗地“望”着她。
画室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她看着那双被自己“毁掉”又无法彻底抹去的眼睛,久久无法平静。她知道自己完了。那个名为程屿的少年,已经以一种她无法抗拒也无法忽视的方式,侵入了她的世界,在她的画纸上,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