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铁卫”沉重的车身碾过破碎的路面,引擎的咆哮在死寂的城市废墟中如同孤狼的长嚎,既宣告着生存的挣扎,也招引着无尽的死亡追随者。后视镜里,被甩开的尸群如同翻滚的黑色浊浪,不甘地嘶吼着,渐渐融入燃烧建筑投下的巨大阴影中。但前方,未知的黑暗里,新的威胁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亮出獠牙。
车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刺鼻的血腥味、汽油味、汗味和淡淡的尿臊味(婴儿的)混合在一起。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碾压杂物的噪音是唯一持续的背景音。
“李梅!伤口怎么样?” 陈岩的声音穿透噪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一边紧盯着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黑暗道路,一边快速扫视着副驾驶上的李梅。
李梅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压制住痛苦的呻吟。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衣服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暗红的颜色还在缓慢地洇开。子弹虽然被防弹玻璃阻挡,但巨大的冲击力像一柄重锤砸中了她,很可能造成了严重的钝挫伤甚至骨裂!
“还…还行…死不了…” 李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尝试抬了抬左臂,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林薇!处理伤口!快!” 陈岩厉声喝道。现在不是安慰的时候,必须争分夺秒!
林薇在后排被剧烈的颠簸甩得东倒西歪,怀里还紧紧抱着被枪声吓得哇哇大哭的婴儿。听到陈岩的命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树!抱住弟弟!捂住他耳朵!” 她迅速将哭闹的婴儿塞到小树怀里。小树立刻用瘦小的身体护住婴儿,一只手紧紧捂住婴儿的耳朵,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小脸上满是超越年龄的坚毅。
林薇解开安全带,在剧烈摇晃的车厢里艰难地挪到前排座椅中间的空隙。她顾不上自身的狼狈,迅速打开急救包。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线,她检查李梅的伤口。肩部肿胀得吓人,皮肤下有大片淤青,触手滚烫,但没有明显的开放性创口。
“钝器伤!可能骨裂或严重挫伤!必须固定!” 林薇的声音在颠簸中异常清晰。她拿出最后一点绷带和之前用来固定老赵手臂的、相对干净的硬纸板(从药盒上拆下来的),动作麻利地开始为李梅进行紧急固定。每一次触碰都让李梅疼得浑身颤抖,但她死死忍住,为了孩子,为了活下去!
“爸爸…油…” 小树的声音在后排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盯着仪表盘,油表的指针已经滑落到了红色警戒线边缘,几乎触底!
陈岩的心猛地一沉!该死!刚才的亡命飞驰和绕路消耗了太多燃油!他飞快地扫视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象。燃烧的店铺,撞毁的车辆,空荡荡的写字楼…加油站!必须尽快找到加油站!
“老赵!老赵!醒醒!” 陈岩一边开车,一边对着后视镜大吼。老赵是机械师,只有他能在没有专业工具的情况下,从废弃车辆里“偷”油!
老赵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神茫然了片刻,才聚焦在陈岩焦急的脸上。
“油…快没了…得找加油站…或者…别的车抽油…” 陈岩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
老赵的目光艰难地移向窗外,又看了看油表。他痛苦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话,却只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
“爷爷…喝水…” 阳阳带着哭腔,将最后一点小瓶盖的温水递到老赵嘴边。老赵艰难地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前面…路口…右转…我记得…有个…废弃的…民营加油站…偏僻…可能…没被抢光…”
希望!陈岩立刻看向地图(之前一直在看)。老赵指的方向,确实偏离主路,通往一片相对老旧的工业区边缘。那里目标小,丧尸密度可能也低!
“坐稳了!” 陈岩猛打方向盘,“巡城铁卫”沉重的车身甩出一个惊险的弧度,碾过路肩的绿化带,冲上了一条更狭窄、布满裂缝的辅路。车灯扫过路牌——“兴隆路”。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早已废弃的汽修店和小仓库,卷帘门扭曲变形,窗户破碎。游荡的丧尸数量明显减少,但每一只被引擎声吸引过来的,都显得格外凶悍,动作也似乎更快些。陈岩不敢减速,油门保持在能维持速度的最低限度,节省着每一滴宝贵的燃油。
几分钟后,车灯终于照见了老赵口中的“兴隆加油站”。小小的门面,只有两个加油机,罩棚破了个大洞。加油站旁边的便利店玻璃门被砸得粉碎,里面一片狼藉。加油站周围空地上,散落着几辆废弃生锈的汽车残骸,像巨兽的骸骨。没有看到明显的丧尸活动迹象,只有风吹过破败招牌发出的呜咽声。
“就这里!小树,关大灯!只留雾灯!” 陈岩迅速下令。刺眼的远光灯瞬间熄灭,只留下两盏穿透力稍弱的黄色雾灯,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也变成了低沉的怠速嗡鸣。
“巡城铁卫”如同潜入阴影的巨兽,缓缓滑入加油站空地区域。陈岩将车停在一个加油机和便利店之间相对隐蔽的角落,车头对着来路,随时可以冲出去。
“老赵!怎么样?能行吗?” 陈岩熄了火,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冷却的轻微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老赵挣扎着想坐起来,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林薇赶紧扶住他。“工具…袋…” 老赵喘息着,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指向放在后排脚下的那个油腻工具袋。
小树立刻弯腰将沉重的工具袋拖过来。老赵颤抖着手在里面翻找,掏出一小段软管(可能是之前接水泵用的)、一个手动抽油泵(小型,给摩托车用的那种)、还有一把活动扳手。
“找…油箱盖…没锁的…车…” 老赵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耗费巨大力气,“用管子…插进去…抽油泵…接上…抽…”
“我去!” 陈岩没有任何犹豫。他拿起工具,推开车门。冰冷污浊的空气瞬间涌入。他警惕地扫视四周。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洞的呜咽。他压低身体,迅速靠近最近一辆锈迹斑斑的桑塔纳残骸。油箱盖果然没锁,一拧就开。他将软管插入油箱深处,另一端接上手动抽油泵。
“噗嗤…噗嗤…” 手动泵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陈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用力压着泵,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黑暗。
就在这时!
“吱嘎——”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金属锈蚀摩擦的声音,猛地从加油站便利店黑洞洞的破碎窗户里传了出来!
陈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动作僵在原地!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便利店深处!
黑暗!一片浓稠的黑暗!刚才的声音仿佛只是错觉。
但陈岩的直觉疯狂报警!不对!有东西!他立刻放弃抽油,猛地拔出软管和油泵,身体如同受惊的猎豹,急速向“巡城铁卫”后退!
就在他后退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带着明显消音器特征的枪响,撕裂了加油站的死寂!
陈岩只感觉左臂外侧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擦过!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趔趄!子弹打在了他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加油机金属外壳上,溅起一溜火星!
狙击手!有埋伏!
“操!” 陈岩心中警铃大作!他顾不上查看伤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向“巡城铁卫”敞开的驾驶座车门!
“砰!砰!” 又是两声沉闷的枪响!子弹带着破空声,精准地打在陈岩脚后跟刚刚离开的水泥地上,留下两个清晰的弹孔!紧接着,一枪打在“巡城铁卫”厚重的防弹侧窗上!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防弹玻璃外层瞬间出现一个白色的放射状裂纹点,但并未穿透!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身都震动了一下!
“啊!” 车内的女人们发出惊呼!
陈岩已经连滚带爬地扑进了驾驶座,反手“砰”地关死车门,迅速落锁!
“有狙击手!便利店方向!趴下!都趴下!” 他对着车内嘶声大吼!同时右手已经闪电般拧动钥匙!
“嗡——轰!!!” “巡城铁卫”的引擎爆发出巨大的轰鸣!
“砰!砰!砰!” 沉闷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连续不断地敲击在“巡城铁卫”的车身上!子弹打在加固过的引擎盖、车门、防弹玻璃上,发出密集而恐怖的“铛铛”声!防弹玻璃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坚固的车身也在剧烈震动!
对方用的是步枪!而且枪法极准!火力凶猛!
“坐稳了!” 陈岩眼中血丝密布,牙关紧咬!他不再犹豫,猛地挂上倒挡!一脚油门踩到底!
“呜——!!!”
沉重的“巡城铁卫”如同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咆哮着向后猛退!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卷起碎石和烟尘!
“砰!” 一声巨响!车身狠狠撞在加油站便利店的外墙上!砖石碎屑飞溅!这一撞,不仅是为了躲避正面射击,更是要将那个藏匿在便利店里的狙击手逼出来或者干扰他!
撞击的瞬间,陈岩眼角余光瞥见便利店破碎的窗户里,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夜视仪的身影,似乎被这剧烈的撞击震得踉跄了一下,手中的步枪枪口也抬高了!
机会!
陈岩根本不给对方调整的机会!撞击的力道未消,他猛打方向盘,同时瞬间切换前进挡!油门再次到底!
“巡城铁卫”庞大的车身在狭小的空间内,如同陀螺般猛地原地甩尾!车尾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扫向便利店的门窗区域!
“哗啦——轰隆!!!”
便利店本就破碎的玻璃门窗连同部分砖墙,在狂暴的车尾横扫下如同纸糊般彻底崩塌!烟尘弥漫!
那个深色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但飞扬的砖石和碎玻璃显然也让他狼狈不堪!
“呜——!!!” 陈岩看都没看结果,在车身摆正的瞬间,驾驶着“巡城铁卫”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来时的辅路方向,疯狂冲了出去!轮胎卷起漫天尘土!
后视镜里,那个深色的身影从崩塌的便利店废墟烟尘中踉跄站起,似乎举起了步枪。但“巡城铁卫”已经冲出了几十米远,速度越来越快!
“砰!砰!” 最后两声沉闷的枪响远远传来,子弹打在车尾的防弹钢板上,发出两声闷响,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巡城铁卫”咆哮着冲上了主路,将那个废弃的加油站和神秘的狙击手彻底甩在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陈岩瞥了一眼油表——指针已经彻底到底,在红线上疯狂颤抖!随时可能熄火!他看了一眼左臂,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上一道火辣辣的血痕,万幸只是擦伤。
“李梅!老赵!你们怎么样?” 他嘶声问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还…还活着…” 李梅的声音虚弱无比,剧痛和失血让她意识有些模糊。林薇正用最后一点绷带死死压住她肩部的伤处,减缓内出血。
老赵躺在后排,因为刚才剧烈的撞击和颠簸,脸色更加灰败,嘴角溢出一丝血沫,呼吸微弱,显然伤势加重了。
小树抱着再次被吓哭的婴儿,小脸苍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阳阳则蜷缩在妈妈脚边,无声地抽泣着。
“油…彻底没了…” 陈岩看着油表,声音沉重得如同铅块。前路依旧黑暗,油尽粮绝,后有神秘枪手威胁,老赵和李梅重伤垂危…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绝望中,摇曳欲熄。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辆伤痕累累、艰难前行的钢铁孤舟。通往“绿洲”的路,比想象中更加血腥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