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引擎的轰鸣。车内,只剩下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婴儿微弱的啼哭、以及老赵痛苦的呻吟。车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这辆陷入绝境的孤舟。风吹过废弃店铺空洞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更添几分阴森。
油尽。弹绝(猎枪只剩空膛)。伤重(李梅内出血、老赵垂危、陈岩左臂擦伤)。后有神秘枪手威胁,前路茫茫未知。
绝望,冰冷而巨大,如同实质的冰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阳阳再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李梅靠在椅背上,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左肩钻心的剧痛,眼神有些涣散。林薇紧紧抱着哭累睡着的婴儿,脸色同样难看,急救包里的东西已经见底,面对李梅的伤势和老赵的恶化,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陈岩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沉闷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懊恼、愤怒、还有对同伴伤势的揪心,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车窗外死寂的黑暗。
不能停在这里!天快亮了,引擎熄火前的轰鸣和狙击手的枪声,随时可能引来附近的丧尸!必须找到掩体!必须处理伤势!
“下车!” 陈岩的声音嘶哑而决绝,“找地方隐蔽!小树,拿上手电!林薇,扶好李梅!阳阳,跟紧我!”
沉重的车门被推开,冰冷污浊的空气涌入。众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下车。陈岩背上昏迷的老赵(用最后一点力气),林薇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李梅,小树拿着微弱的手电在前面探路,阳阳紧紧抓着陈岩的衣角。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如同风中残烛,扫过路边废弃的汽修店、小仓库。大部分门窗都被破坏,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最终,光柱定格在加油站便利店旁边,一间相对独立的、门上挂着“值班室”牌子的低矮平房。门是普通的木门,看起来还算完整,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着。
“就这里!” 陈岩当机立断。他示意小树照门锁。是普通的弹子锁。陈岩放下老赵,从老赵的工具袋里摸出那根细长的撬棍,插入门缝,用力一别!
“咔嚓!” 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陈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岩率先冲进去,手电光快速扫视。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一个铁皮文件柜,角落里还堆着些杂物。最重要的是,窗户被厚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暂时安全!
“快进来!” 陈岩低吼。
众人如同逃进兔子洞的猎物,迅速挤进这间狭小的值班室。陈岩反手关上木门,用椅子和桌子死死顶住!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左臂的擦伤火辣辣地疼。
小树的手电光扫过房间,光束落在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收音机上。旁边桌子上,散落着几张纸和一支笔。
“林薇…先看李梅…” 陈岩喘息着说。
林薇将婴儿小心地放在相对干净的桌面上(下面垫了件衣服),立刻扑到李梅身边。李梅已经半昏迷,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左肩的肿胀更加骇人,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
“内出血加重了…必须尽快止血…否则…” 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翻着急救包,里面只剩下最后一点纱布和酒精,根本不够!她绝望地看向陈岩。
陈岩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李梅灰败的脸色,又看向地上气息奄奄的老赵。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小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响起:“爸爸…林阿姨…看这个…”
他的手电光照在桌面的几张纸上。那不是普通的纸,上面画着潦草的路线图,标注着一些箭头和奇怪的符号!其中一张纸的顶端,赫然用红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绿洲’是陷阱!别去!频率 107.7… 自由堡… 信号… 求救…”**
字迹凌乱而急促,后面几个字几乎无法辨认,纸张边缘还有几滴早已干涸发黑、疑似血迹的斑点!
“绿洲是陷阱?!” 陈岩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扑到桌前,抓起那张纸!他的手在颤抖!孙强和林薇的消息来源都说“绿洲”是希望之地,这里为什么说是陷阱?!
“频率107.7… 自由堡… 信号…” 林薇也凑过来,念着上面的字,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小树的手电光继续移动,落在旁边那个落满灰尘的老式收音机上。他好奇地拨弄了一下开关。
“沙沙…沙沙…”
一阵电流噪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格外刺耳。
陈岩的心跳加速!他一把抓过收音机,飞快地旋转调频旋钮!指针在刻度盘上划过… 104.5… 105.2… 106.0… 107.7!
当指针停在107.7时——
“沙沙…滋…这里是…自由堡…重复…这里是自由堡…沙沙…我们位于…城北…旧…水库管理站…滋…提供庇护…食物…医疗…沙沙…遵循…互助…原则…沙沙…信号…范围…有限…听到请…回复…沙沙…重复…”
一个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干扰噪音、但异常清晰的男性声音,从收音机的喇叭里传了出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在末日中罕见的秩序感!
“自由堡!是自由堡!” 林薇失声惊呼!纸上写的频率是真的!这个“自由堡”在广播求救信号!不,是广播提供庇护的信号!
希望!真正的希望!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这间绝望的斗室!
但陈岩的眼神却更加凝重。他死死盯着那张写着“绿洲是陷阱”的纸,又听着收音机里“自由堡”的广播。巨大的疑问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心头:留下这张纸和血迹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说“绿洲”是陷阱?这个“自由堡”又是什么地方?是另一个“绿洲”,还是…另一个陷阱?广播里的秩序感,在末世中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
“爸爸…还有…” 小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发现宝藏的兴奋。他的手电光照向桌子底下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蒙尘的、军绿色的**长条状金属箱**!
陈岩立刻将箱子拖了出来。箱子很沉,上面挂着一把普通的挂锁。他毫不犹豫,用撬棍狠狠一撬!
“哐当!” 锁被撬开!陈岩掀开箱盖!
手电光下,箱子里的东西让所有人呼吸一窒!
一把保养良好、散发着枪油味的**95式自动步枪**!旁边整齐地码放着三个压满黄澄澄子弹的**弹匣**(每个弹匣30发)!还有一小盒备用子弹!一把带鞘的**军用匕首**!甚至还有几块压缩饼干和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武器!弹药!食物!水!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陈岩的理智!他几乎是颤抖着拿起那把沉甸甸的自动步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和那强大的火力象征,让绝望的心瞬间被注入一股狂暴的力量!有了这个,他们就有了杀出血路的资本!
“天啊…” 林薇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们有枪了!” 阳阳小声地欢呼起来,暂时忘记了恐惧。
陈岩迅速检查枪械,动作虽然生疏,但基本的操作知识还在。他抓起一个弹匣,“咔嚓”一声装入枪膛!清脆的上膛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悦耳!他将另外两个弹匣和匕首塞进自己的背包,将压缩饼干和水递给林薇。
“立刻处理伤口!李梅!老赵!我们有药了!” 陈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指着那两瓶水,“干净的水!林薇,快!”
林薇瞬间反应过来!干净的水!她立刻用其中一瓶水冲洗双手,然后用最后一点酒精消毒!她小心翼翼地撕开李梅肩部肿胀处的衣服,用干净的水冲洗伤口(内出血无法直接冲洗,主要是清洁表面),然后用最后一点纱布进行加压包扎,希望能减缓内出血速度!接着,她迅速检查老赵的情况,用另一瓶水小心地喂他服下最后一粒阿莫西林!
干净的水和药物,虽然无法立刻治愈重伤,但无疑是雪中送炭!李梅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老赵痛苦的表情也缓和了一点点。
陈岩则将一块压缩饼干掰碎,分给众人,特别是小树和阳阳。食物下肚,冰冷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暖意。
做完这一切,陈岩靠在门边,耳朵贴着木门,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暂时没有异常的声响。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把冰冷的自动步枪,又看向桌上那张写着“绿洲是陷阱”的纸和那个还在发出“沙沙”声的收音机。
力量在手,信息却更加扑朔迷离。前路似乎出现了岔口:“绿洲”还是“自由堡”?一个是传说中的大型据点,却可能暗藏杀机;一个是突然出现的广播信号,秩序井然却不知底细。
小树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压缩饼干,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岩手中的步枪,又看了看桌上那张纸。他小小的心里,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两个名字背后的意义。
窗外的天色,开始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黎明将至。黑暗并未完全退去,但冰冷的绝望之中,已经悄然燃起了一簇新的火焰——武器带来的力量,信息带来的选择,以及那通过无线电波传来的、名为“自由堡”的微弱召唤。
陈岩的目光扫过同伴们:重伤但暂时稳定的李梅和老赵,疲惫却眼中重燃希望的林薇,安静吃着东西的小树和阳阳,还有桌面上那个熟睡的婴儿。
他握紧了手中的步枪,冰冷的金属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他拿起那张写着“陷阱”的纸,又看了一眼收音机。
“天快亮了。” 陈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值班室的寂静,“我们休息一个小时。然后…”
他的目光投向门外那渐露微光的、依旧被死亡笼罩的世界,眼神锐利如刀:
“我们去‘自由堡’。” 他选择了广播里的声音,选择了那张血字警告背后的未知。因为“绿洲”已被打上问号,而“自由堡”,至少此刻,向他们发出了呼唤。
通往生存的路,从来不止一条。在鲜血与迷雾中,他们必须赌上一切,向着那微弱的信号,再次启程。黎明前的黑暗,是最寒冷的,却也孕育着破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