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的出现,瞬间隔绝了院子里所有的喧嚣和骚动。
他那张常年紧绷的脸上,此刻更是覆盖着一层寒霜。
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不怒自威的军人铁血气势,让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悄无声息地退散了。
“都进去。”
陆长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赵桂芬和陆敏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的撒泼和叫嚣都卡在了喉咙里。她们下意识地畏惧着这个儿子/哥哥,尤其是在他真正动怒的时候。
“哥!你可算回来了!”陆敏最先反应过来,她一个箭步冲到陆长风面前,指着苏婉,恶人先告状,“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好媳妇她有多威风!妈好心好意地来看她,她不给倒水就算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妈,欺负白露姐!她根本就没把我们陆家放在眼里!”
赵桂芬也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捶着胸口,干嚎起来:“我的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当上了团长,结果就给我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回来!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长风,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白露则适时地拉住了赵桂芬的胳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掉,哽咽着劝道:“伯母,您别这样,您别为了我气坏了身子……都怪我,都怪我不好,要是我今天不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长风哥,你别怪苏晚姐,她可能就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她这番话,句句都在劝解,却又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三个人,一台戏。唱念做打,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在这乱糟糟的指责声中,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
苏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更加苍白。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这几天的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今天这场闹剧的刺激,让她原本就不稳定的孕期反应,瞬间爆发了出来。
她强忍着那股不适,扶住了旁边的小桌子,才勉强站稳。
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就被正在告状的陆敏捕捉到了。
她非但没有丝毫关心,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立刻拔高了音调,尖酸地叫嚷起来:“看!大家快看啊!她又开始装了!说她两句,她就装病!这是演给谁看呢!不就是想博我哥的同情吗?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有心计的女人!”
赵桂芬也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这一点,指着苏婉骂道:“狐狸精!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男人!我告诉你,长风是我儿子,他心里亮堂着呢!你这点小伎俩,骗得了谁!”
白露也担忧地看着苏婉,眼底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她轻声细语,却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苏晚姐,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千万别因为生我的气,就气坏了身子啊……”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都变成了“苏婉心机深沉,故意装病博同情”。
陆长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确实看到了苏婉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和她扶着桌子时那微微颤抖的手。那不是装的,那是真实的生理反应。
在鹰嘴崖上,她以身犯险,精神高度紧张,回来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参与审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她一个女人,身体感到不适,再正常不过。
可是,她们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她们此刻正用一种期盼和控诉的眼神看着他,等待着他这个一家之主,来为她们“主持公道”。
他没有立刻去看苏婉,而是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了白露。
“白露同志。”
他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那称呼,却瞬间让白露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半。
不是亲昵的“白露”,也不是客气的“小露”,而是公事公办的、带着强烈疏离感的“白露同志”。
“这里没你的事了。”陆长风的声音,不容置喙,“我的家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时间不早了,你回文工团吧。”
这是……在赶她走?
白露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长风,她完全没想到,陆长风回来后,第一个“处理”的,竟然是她这个“受害者”!
赵桂芬和陆敏也懵了。
“哥!你这是干什么!白露姐是好心来看我们的!”
“长风!你糊涂啦!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白露呢!”
陆长风没有理会她们的叫嚷,只是静静地看着白露,眼神里的压迫感,让白露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好……好……我走……”白露的眼泪,这次是真的流了下来。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用一种受伤至极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陆长风,然后捂着脸,哭着跑出了院子。
处理完外人,陆长风这才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家人。
“妈,小妹,”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疲惫,“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你们非要闹得整个军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说完,他不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率先迈步,走进了屋里。
赵桂芬和陆敏对视一眼,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在外面叫嚷,只能狠狠地瞪了苏婉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苏婉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苏婉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一起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