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芮青发现时洵不过生日这事儿，纯属偶然。
那天她蹲在冰箱前扒拉速冻饺子，翻到最底下摸出盒过期三个月的蛋糕——塑料膜上还贴着"祝宝贝生日快乐"的粉色标签。
"这谁的？"她扭头问正在做题的时洵。
男孩的笔尖顿了顿，在卷子上洇出个黑点："...我妈去年买的。"
"然后呢？"
"孙家胜说浪费电，没让点蜡烛。"
时洵当时收到他妈妈为他买的生日蛋糕时，特别的开心，这还是第一次高英为他过生日，虽然是背着孙家胜出去喝酒时候偷偷给他买的。
结果还是被提前回家的孙家胜看到了，不但言语讽刺高英还对他动了手，高英只是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没有阻止。时洵当时是寒了心，可是看到那盒蛋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把它偷偷装起来，放进了封芮青家的冰箱里。就当是个念想吧。
封芮青盯着蛋糕盒上那坨发绿的奶油，突然把整个盒子砸进垃圾桶。"哐当"一声响，吓得在一边做题的时洵身子一抖。他转头不解的看着封芮青。
"今晚吃火锅。"她抓起钥匙就往外走，"你去叫李奶奶。"
时洵张了张嘴，目光落在垃圾桶里横尸的蛋糕盒上，睫毛颤了颤，终究没说话。
菜市场收摊前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封芮青蹲在肉摊前挑肥拣瘦，摊主王婶的唾沫星子飞到她脸上："哎呦小青啊，听说你家捡了个小状元？"
"关你屁事。"封芮青把二十块钱拍在案板上，"排骨剁小块点。"
王婶也不恼，刀背在围裙上蹭了蹭："小孩得多喝骨头汤，长个儿！"说着突然压低声音，"他继父是不是老孙家那个酒鬼？造孽哦......"
封芮青拎起塑料袋就走，身后飘来半句"克父克母的扫把星......"
转角撞见卖气球的瘸腿张，氢气球拴在轮椅扶手上，飘成一片彩色云朵。她鬼使神差掏出五块钱："要那个蓝的。"
"哟，这鲸鱼款就剩最后一个啦！"瘸腿张咧着缺牙笑，"给孩子过生日？"
封芮青没搭腔。气球线缠在手指上，勒出几道红痕，像捆着条活蹦乱跳的鱼。
回家时刚上楼梯就闻到李奶奶家飘出炖酸菜的香味。封芮青推开老太太家的大门一看
老太太正往时洵碗里堆肉片："多吃点，瞧这瘦的......"
"奶，肉都要漾出来了...别放了。"封芮青坐下把啤酒瓶往桌沿一磕，瓶盖"啪"地崩到墙上。时洵嘴角抽了抽——那是她上周刚给李奶奶补好的墙皮。又被她崩掉皮了。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时洵的眼前很快糊满白雾。这时封芮青突然往他面前杵了个东西。
"这什么？"时洵往后仰了仰。
"蛋糕啊，瞎了？"封芮青用打火机点着蜡烛，"超市临期的，三折。爱吃不吃。"
其实她跑了四家店才买到这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蜡烛插得歪歪扭扭，火苗险些燎着她刘海。李奶奶突然拍手唱起生日歌，跑调跑到姥姥家。
时洵僵在椅子上，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车灯照懵的鹿。火锅的热气腾上来，把他耳尖蒸得通红。
"许愿。"封芮青用筷子尾巴捅他手背。
"......没意义。"
"让你许就许！"
时洵闭上眼，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封芮青趁机打量他——不知什么时候，男孩的轮廓已经褪去稚气，喉结的线条像把出鞘的小刀。
蜡烛"噗"地被吹灭。李奶奶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红绸包："奶奶给的护身符，保你考上清北！"
时洵接过来，指尖摩挲着绸布上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突然呛了一下。封芮青以为他烫着了，却看见一滴水珠砸在桌布上，洇出个深色小圆。
"辣、辣到了。"时洵低头去拿纸巾，胳膊肘碰翻了啤酒瓶。泡沫汩汩流到地上，像打翻的月光。
回家的路上，时洵拎着没吃完的蛋糕上楼，气球线缠在手腕上。蓝鲸的影子投在楼道里，跟着他们一摇一晃。
"其实......"时洵突然开口，"今天不是我生日。"
封芮青差点踩进冰窟窿："啥？"
"我妈记错了。"时洵踢着路上的碎冰，"她总说我是冬至生的，其实......"
"管他呢！"封芮青一把勾住他脖子，"以后今天就是你生日，老子说的！"
时洵被她勒得踉跄两步，气球差点脱手。月光下，封芮青看见他嘴角翘了翘，又迅速抿平，像个偷到糖又怕被发现的孩子。
楼道里黑得像口井。时洵突然拽住她衣角："芮青。"
"有屁快放。"
"鲸鱼......"他声音轻得像雪落，"为什么会飞？"
封芮青抬头看那个飘在头顶的蓝气球，塑料绳在寒风里簌簌发抖。她突然想起殡仪馆上周送走的那个跳楼女孩，白布下露出的手腕上也有个鲸鱼纹身。
"因为傻呗。"她掏出钥匙开门，"放着大海不要，非往天上跑。"
屋里暖气扑面而来。时洵把气球拴在床头，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那个护身符。
"给你。"他别过脸，"你更需要。"
封芮青拆开红绸，里面根本不是符纸，而是张存折。李奶奶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小青的嫁妆 】
她突然鼻子一酸。操，今天风真大。
"行吧。"她把存折塞回时洵手里，"先放你这，等姐结婚......"
"不行！"时洵猛地提高音量，又像被自己吓到似的低下头，"......我是说，容易丢。"
封芮青挑眉看他。男孩的耳廓红得能滴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气球线，把蓝鲸拽得一跳一跳。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封芮青摸出打火机，把那张写着错误生日的蛋糕标签烧了。火苗舔舐塑料的焦臭味里，她突然说：
"时洵，你得飞远点。"
蓝鲸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暖气的微风流窜，像真的游进了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