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洛充媛闺名洛敏,是她母家的表妹。

作为洛家的女儿,她嘉佑七年入宫后便荣宠不断,一路高升,如今已是九嫔之一。

最后一刻背刺姜家的洛家,更是在前朝大展拳脚。

想到因为愧疚郁郁而终的母亲,姜姀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眸中划过浓浓的冷意。

帝王下榻祥云宫的事情,不一会儿便传遍了后宫。

一个个银牙轻咬却也无济于事,心中暗骂洛充媛有个好爹,就算不争不抢也不会少了恩宠。

这一宿,帝王要了两次水。

瞥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洛充媛,景淮随意扯了一件外袍搭在身上,径直靠在窗柩旁。

天上的明月,院中的清风,让他的睡意愈发稀松。

姜姀回到凤栖宫的第二日,素来称病不出的桑婕妤,撑着病身来给她请安。

望着面前风一吹便倒的美人,姜姀虚扶了一把。

“你身子骨素来不好,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

她是江淮第一个迎娶的女人,可桑枝却是景淮的第一个女人,是他真正的房事‘蒙师’。

所以——

在景淮的后宫,桑枝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

“昨个儿便准备过来给皇后娘娘问安,只是天色已晚不便叨扰,今个儿便起了一个早。”

桑枝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听上去像是撒娇一般。

本是炎热酷暑的季节,她却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就算如此身上也不见任何热意。

姜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笑着询问。

“这七年,后宫进了不少新人?”

“嘉佑七年,邺朝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选秀,那次选秀有十五人进宫。”

桑枝亦是笑着应声。

她自小便在皇宫为奴为婢,自是能听得出姜姀的言外之意,明显是想要打探后宫的情况。

“嘉佑七年进宫的新人,也唯有杜修仪和洛充媛颇受恩宠,倒也不是顶顶的拔尖。”

许是说了太多的话,桑枝不受控地咳嗽。

直至止住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才重新看向姜姀,声音带上了些许疲惫。

“现如今,整个后宫最受宠的是淑美人和佳婕妤。”

闻言,姜姀眼睑半眯。

整个后宫,这二人是为数不多被帝王赐封号的宠妃,足以见得受宠程度。

一个以寡妇之身入宫,每月十六雷打不动的侍寝;

一个则生下了皇次子,最得景淮的偏爱,就连自己生下的嫡子都要避其锋芒。

见她眉心紧锁,桑枝小声询问:

“娘娘,您可要见大皇子?”

这看似不经意的问询,使姜姀的心蓦然紧缩,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手指也蜷缩起来。

整个人,好似都在颤抖。

一旁的胥月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挡住桑枝的视线,侧着身子给姜姀斟了一杯热茶。

姜姀趁机狠咬舌尖,强行让自己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陛下既然让你养着,你便是他的母妃,本宫若是接触得过于频繁,对他并无益处。”

“您和陛下……”

桑枝的话还未说完,姜姀便抬手打断她的话音,又问了几句旁的琐事。

送走桑枝后,姜姀快速捂住了自己的胸腔,脸上的青筋在隐隐跳动,身体逐渐开始抽搐。

瞧着她这痛苦的模样。

胥月慌忙从袖间取出青白相间的药瓶,倒出两颗给她喂了下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抚着她的后背,

“您不能大喜大悲,否则这回春丸也难控病症。”

“我会控制的。”

姜姀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一直都在控制情绪,刚才只是没有料到桑枝会主动提及珩哥儿。

那是她怀胎九月生下的骨肉,心绪焉能平静?

“您说,桑婕妤是什么意思?”

早些年,也不见她亲近娘娘,反而像是雏鸟似的将自己包裹起来,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如今后宫愈发的刀光剑影,她倒是上赶着来给娘娘传递消息,怎么瞧着都不寻常。

“或许,是因为珩哥儿。”

姜姀冷静下来后,思绪也清明了不少。

桑枝是景淮知情事的‘蒙师’。

可这批送到皇子府侍候的宫娥,却在正妃未入府之前,需要服用红花避孕。

她身子骨本就孱弱,又服用红花,这辈子再无子女缘。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将珩哥儿视为己出,将他当作自己下半生的依靠。

“你打听得如何?”

“宫娥们的嘴紧的厉害,对宫妃们的事情闭口不谈,倒是打听到了青竹和青玉的消息。”

当初,二人因为涉案不深才躲过了那次清洗。

“她们如何了?”

“青玉一直在掖廷,日子不好不坏。”胥月抬眸时抿了抿唇角,“青竹在贤妃身边侍候,听说极受信任。”

姜姀手指微绷,随即又点了点头。

当初景淮下手又快又狠,甚至已经杀红了眼,她们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私下和青玉接触一下,她若是愿意来凤栖宫,便将人调过来,若是不愿意便不要打扰。”

她带着赴死的决心回宫,倒是没有必要牵连她们。

胥月本想劝,如今她们势单力薄,需要相熟的宫人了解妃嫔们的情况。

可想到当年那场屠杀,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若不是娘娘将她死死挡在身后,那利箭怕是要穿透她的脑袋,直接送她归西。

那种窒息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一连好几日,除了第二天便前来请安的桑枝,姜姀再未等到来凤栖宫问安的人。

足以见得——

后宫诸多妃嫔,并不愿意她回来,也不愿意得罪尚在禁足之中的年贵妃和宋贤妃。

“让人安排一下,一会儿去永寿宫。”

她若是记得不差,景淮每月十五都会在永寿宫用午膳,这会儿过去应该能碰到。

时至今日,她比谁都明白。

想要在这后宫有立足之地,那么就要收起自己所有的锋芒,去陪景淮去唱折子戏。

他想要的,她都可以给。

只是,她想要的,他是否舍得呢?

姜姀过去的时候天色尚早,杜太后倒是紧着说了一些事情,左不过就是让她快点安排侍寝。

就在二人虚与委蛇的时候。

穿着玄色龙纹常服的景淮,从门口走了进来,眉眼间噙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殿内一片山呼万岁,他则不紧不慢地立在了姜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