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帝王看似一碗水端平。

可明眼人都瞧得出,他并未给杜宝林做主,这位拔得头筹的新人似乎并不得帝王的欢心。

杜甄发闷的心,终于顺畅了起来。

费尽心思记在自己母亲名下,以嫡女身份入宫,可再粉饰太平,也改变不了她庶出的身份。

竟然敢写信挑衅自己,合该这般下场。

看似两个月不能侍寝,可两个月后又有多少新人冒头?表兄能记得起杜卿珊才是怪事了。

要知道,她的表兄可不是一个专情的人。

姜姀和众嫔妃离开明华宫的时候,景淮正拍着佳婕妤的手安抚,那模样好不柔情蜜意。

回到栖凤宫后,姜姀便去了净室。

不一会儿便听到水流的声音,接着便是胥月抱着衣裙扔进了火盆燃烧。

姜姀出现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青翠色的长裙。

看着已经熄灭的火盆,她揉了揉犯恶心的咽喉,这才看向了不远处垂眸不语的青玉。

“你可知,杜甄和杜卿珊的关系?”

她原以为二人只是普通的姐妹,可从杜甄的态度来看,那是恨不得吃了杜卿珊。

“奴婢听说,杜宝林被太后相中后,杜家为了抬高她的身份,便将她记在嫡脉。”

“听传言。”

青玉虽然不知道真假,可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给姜姀听。

“杜修仪的母亲,为了拒绝杜宝林记嫡,险些撞柱而亡,可却未能阻止杜家的决定。”

姜姀拧眉。

杜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嫡女的身份可比不得杜太后侄女有分量,杜家为何要执着给她记嫡。

“宫人们传言,杜家大老爷似乎想要借着太后的东风给妾室抬平妻,却阻碍重重。”

“无奈之下,只能将杜宝林记在原配名下,却也险些逼死原配夫人。”

“太后发话,此事才算定了下来。”

经过青玉的叙述,姜姀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杜太后并不在乎杜宝林的出身,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诞下龙嗣的杜家女。

可事情闹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做顺水人情。

——平妻是不能抬的,只能记嫡。

先是接连失子,再经历被亲人放弃,紧接着便是自己母亲险些被逼死。

怪不得,杜甄会发疯。

“杜甄和杜卿珊如何闹起来的?”

“杜修仪声称杜宝林挑衅她,去了明华宫后便薅住了后者的头发。”

杜修仪素来骄纵,可发威还是第一次。

“杜卿珊吗?”

她初初进宫,没必要这么快便和杜甄对上,可若不是她又是谁呢?

“可查清楚了,是谁去紫宸殿通风报信的?”

景淮虽然在后宫安插了人手,可若不是有人去请,他定然不会轻易涉足薅头发的麻烦事。

“是佳婕妤身边的小内侍。”

旁的宫人,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见到陛下,可明华宫的宫人却是例外。

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好当着自家娘娘的面说。

“你去打听一下,杜修仪为何会出现在明华宫。”

不管是杜修仪还是杜宝林,只要她们还姓杜,那便是后宫棋盘最好的棋子,自然要用到钢刃上。

本想直接废掉杜修仪,可她似乎比想象中要聪明。

况且,景淮对她的耐心似乎要远超旁人,这个时候对她下手倒不是最佳的时机。

青玉离开不久,本该在明华宫安抚佳婕妤的景淮,倒像没事人似的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她换了一身衣裳,眸中颇为讶然。

“怎么换了衣裳?”

“天气太热,换了一件清凉的。”

姜姀笑着应了一句,示意一旁的胥月斟茶。

只是,不待后者拿起茶壶,景淮便将茶盅合了起来,言语不疾不徐。

“她斟得茶水,朕可不敢喝。”

虽未明说,可却将当初鸩杀的事情摆出来,气氛瞬间变得肃然起来。

“那妾身亲自为陛下沏茶。”

姜姀接过胥月手中的茶壶,用眼神示意她退下,却又被景淮唤住。

“刚才,你用那只手掌掴得杜修仪?”

“妾身用……”

“皇后,朕问的是胥月。”

瞧着姜姀又像七年前一般挡在她的面前,帝王脸上的温和瞬间冷凝,带着彻骨的杀意。

瞧着姜姀还要开口,胥月率先出声。

“回陛下,奴婢用右手。”

她边说边拔下头上插着的木钗,一个用力穿透了右手心,鲜血像是珠子似的滴落在地面。

原本便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难以琢磨。

景淮侧脸瞥了一眼姜姀,看她从始至终垂着眼眸,笑着提醒。

“皇后,茶水要凉了。”

姜姀先是看了一眼胥月,示意她退下去后,才慢悠悠地给他倒了茶水。

“陛下是在为自己报仇,还是在为杜修仪出头?”

她瞥见景淮端着茶盏不动,拿着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将被子倒扣在案几上。

“不管哪一种,您其实都可以向妾身发难,毕竟妾身才是源头。”

景淮抿唇轻笑。

他知道,姜姀在试探自己,试探自己当年为何要放过她,放过姜家。

可惜,他不能告诉她。

他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唇齿间多了几分甘醇,心口那道燥意似乎也逐渐消散。

“听说,你向内侍省要人了?”

“有些宫娥内侍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妾身寻思着也要调教一批能经事的,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她回来的路上,才让翠屏去内侍省传话,他便闻着味来了,可见现在的后宫没什么能瞒得过他。

“朕只是想警告你——你可以培养自己的人手,可朕不希望后宫姓姜。”

当初姜家行事放肆,后宫有多少姜家暗子?

那次缜密的暗杀,若不是有人率先发现了端倪,他未必能活着离开凤栖宫。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她防心甚重。

若不是后宫没有趁手的利器,他倒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将她这个麻烦重新弄进皇宫。

听着他郑重的告诫,姜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陛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般模样倒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姜家早已树倒猴孙散,妾身已无人可靠,无枝可依,又如何能笼络宫人?”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景淮的手腕上,眸子赤诚又笃定。

“妾身今后的荣辱,全赖陛下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