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霆川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一寸一寸地扫过林念的脸。
那张脸，比五年前少了几分乡下姑娘的青涩和怯懦，多了一种被生活打磨出的明艳和风情。
她的眉眼长开了，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钩子。皮肤还是那么白，在缭乱的灯光和蒸腾的热气下，泛着莹润的光。
只是，那双曾经看他时总是盛满了爱慕和依赖的杏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警惕和深深的疏离。
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陆霆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疼。
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冰山表情。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极慢地、带着审视的意味，扫过她小摊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定格在了那块手写的“林记小吃”的木牌上。
林记……
她姓林。
连个姓都懒得改了么。
陆霆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他身后的下属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个本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陆团长，这家摊位是夜市人流量最大的，也是最影响主干道通行的。”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新来的大官和漂亮的老板娘身上。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这相对封闭的军区大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军嫂们未来一周的谈资。
林念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僵直成了一块铁板。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不能露怯。
一旦她怕了，就输了。
她甚至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客气地问：“这位首长，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首长？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陆霆川的心里。
他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声音冷得像冬天里结了冰的河面。
“问题？”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带着淡淡的嘲讽。
“你就是这家摊位的老板？”
“是。”林念点头，不卑不亢。
陆霆 T 川往前走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林念下意识地想后退。
但他没有给她机会。
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她精心擦拭过的桌面，语气严厉：“占道经营，影响军区主干道交通，这是第一。”
他又指了指她身后那个烧得正旺的煤炉：“在公共区域使用明火，存在严重安全隐患，这是第二。”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到她身上，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
“最重要的一点，无证经营，扰乱市场秩序，影响军人军属形象，这是第三。”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林念的要害上。
周围的人群，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的天，这新来的陆团长，也太狠了！
这几条罪名扣下来，别说摆摊了，不被抓起来就不错了！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嫉妒林念生意好的同行和军嫂，此刻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吧，叫你一个农村女人出风头，这下栽了吧！
林念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她攥紧了藏在围裙下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无证经营？
他怎么敢说她无证经营！
为了这个营业执照，她跑了多少趟工商局，磨了多少嘴皮子，受了多少白眼！
这男人，一上来就要断了她的活路！
好。
好得很。
这果然是他的风格。
就跟书里写的一样，他和白月茹联手设计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给她扣上一顶“作风不检”的帽子，就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五年了，他还是没变。
一样的冷血，一样的狠毒。
林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和委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有执照。”
“哦？”陆霆川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他朝身后的下属偏了偏头。
下属立刻上前：“同志，请出示你的营业执照。”
林念咬着后槽牙，转身从收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被塑料袋包得整整齐齐的本子，递了过去。
那下属打开一看，确实是工商局颁发的个体户营业执照，公章、日期，一应俱全。
下属有些尴尬地看向陆霆川：“团长，执照……是真的。”
陆霆川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仿佛根本没听到下属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林念，下了最后的通牒。
“就算有执照，占道经营和安全隐患的问题也确实存在。”
“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关停整改。如果三天后，我还在这个地方看到你的摊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看林念一眼，转身，迈开长腿，带着他的人，继续朝夜市深处走去。
留给林念的，只有一个冷硬决绝的背影。
周围的商贩和军嫂们看傻了眼。
谁都没想到，这位新来的陆团长，第一刀就这么不留情面地，砍向了夜市最火爆的林记小吃。
这下马威，给得也太足了！
人群中，议论声像是潮水般涌来。
“这林老板是得罪谁了？”
“啧啧，看着吧，三天后肯定就消失了。”
“可惜了，她家的麻辣烫味道是真不错……”
林念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好奇的目光将她淹没。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陆霆川。
他回来了。
带着他迟到了五年的报复，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逃出了那个吃人的剧情，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撞进了他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
林念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攥紧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
想让她关门？
想让她滚蛋？
做梦！
五年前，她能从他身边带着孩子全身而退。
五年后，她也绝不会任由他搓圆捏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