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我们陈家祖上欠了阴债。 所以世代男丁,都要娶一位鬼妻。 轮到我时,他们从古墓里请来了那位。 她叫婉娘,穿着大红嫁衣,容貌倾城。 可成亲当晚,她就掐着我脖子说: “替我考取功名,否则要你全家性命。” 我寒窗苦读十年,却要替一只鬼考状元? 直到我翻开她的遗物,才发现—— 三百年前那场科举,所有考生都被杀了。
陈家的祠堂,永远比其他地方冷。
即便是在这盛夏的夜里,那股子阴寒也像是从砖缝、从牌位的木头纹理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缠上人的骨头。香案上两盏长明灯,火苗是诡异的幽蓝色,勉强照亮正中悬挂的那幅古老画像——一位穿着前朝服饰、面容模糊却无端让人觉得哀婉的女子。画像下方,密密麻麻,是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每一个牌位旁边,都伴着一个略小一些、同样阴沉的牌位,那是他们各自的“鬼妻”。
我,陈续,站在祠堂中央,身上是崭新却沉重的新郎吉服,红得刺眼。爹娘站在我身前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他们的脊背似乎被无形的重量压得有些佝偻。族里几位辈分最高的叔公也在,脸上是千篇一律的肃穆,或者说,麻木。
时辰到了。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盈门,只有祠堂外呼啸而过的夜风,刮得人心慌。
爹转过身,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深刻而疲惫。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读不懂,有怜悯,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没说话,只是引着我,和身后那几位叔公一起,走向祠堂最深处,那面从未在我面前开启过的巨大屏风之后。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摆好了一具漆黑的棺椁。
棺木是上好的阴沉木,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那莲花瓣瓣舒展,却透着一股死气。棺盖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道缝隙。
“续儿,”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砂纸上磨过,“给……给你的妻子见礼。”
我的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这就是我们陈家世代男丁逃不掉的宿命?娶一个死人?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陈腐香火气的空气,依言上前。
透过那道缝隙,我看见了她。
她静静地躺在铺着锦缎的棺椁里,穿着一身极其艳丽的大红嫁衣,金线绣出的凤凰展翅欲飞。乌黑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也美得惊心动魄。眉眼如画,鼻梁挺秀,唇瓣即便毫无生机,也保持着一种柔和的弧度。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
这就是婉娘。爹说,是从百里外一座荒废古墓里,“请”回来的。三百年了,肉身不腐。
我按照事先演练过的,僵硬地躬身行礼。
就在我弯腰的刹那,祠堂里那两盏长明灯的幽蓝火苗猛地跳跃了几下,光线骤然暗了下去。一股远比棺木更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我全身,冻得我几乎牙齿打颤。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叹息,直接响在我的耳畔。
不,不是耳畔,是直接响在我的脑子里!
我骇得猛然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棺椁里,婉娘依旧静静地躺着,姿势都没有变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