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刻动笔,而是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平静地迎向她的目光。
我轻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婉娘,”我唤了她的名字,“三百年前……贡院门前那三百冤魂……包括你的兄长,对吗?”
婉娘周身那冰冷的气息骤然凝固了。
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猛地睁大,里面血光暴涨,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桌上的油灯灯苗被压得只剩一点豆大,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你……怎会知道?!”她的声音不再是直接响在脑海,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的质感,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狂风凭空而起,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书案上的纸张雪片般飞舞。
一股庞大的、令人窒息的怨念如同实质的海浪,向我压来。我几乎要站立不住,却强撑着,紧紧抓住桌沿,直视着她那双充满了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睛。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那本泛黄的手札,从袖中取出,轻轻放在了书桌上。
婉娘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本手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滔天的怨气和狂风,如同潮水般退去。油灯的火苗挣扎了几下,重新稳定下来,将昏暗的光线投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只有那双眼睛,里面的血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流淌了三百年的哀恸。
良久,良久。
她缓缓抬起手,那虚幻的、带着淡淡青灰色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那本手札,却在即将接触到的时候,猛地蜷缩了回去。仿佛那薄薄的册子,重逾千斤,烫如烙铁。
一滴晶莹的、却散发着阴寒气息的液体,从她眼角滑落,无声地滴落在虚空之中。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我。那目光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恢复了那种直接响在脑海的传递,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看到了……”
我点了点头,喉咙干涩:“看到了。三百冤魂,血染贡院。”
婉娘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变得比之前更加透明,更加脆弱。
“兄长……他自幼聪颖,过目成诵……先生说,他必是状元之才……”她的声音飘忽起来,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梦呓般的腔调,“他待人温和,心地纯良……只因不肯与那阉党同流合污……便……便……”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悲愤,足以撼动任何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