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墙壁滑坐到冰凉的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揪扯着头皮，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十年前的那场火灾记忆，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汹涌地撞进脑海。
那是城郊一家老旧的电影院，他们约好了去看一场夜场电影。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笑靥如花。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起得毫无征兆，瞬间吞噬了一切。浓烟、尖叫、混乱的人流……他记得自己死死拉着她的手，却在冲出火场的最后关头，被掉落的重物砸中，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得到的消息是，苏晚没能逃出来。遗体……据说烧得面目全非。是他，在极度的悲痛和麻木中，确认了遗体，签下了火化同意书。他亲手捧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感觉自己的世界也随着那一把火，化为了灰烬。
那之后，他消沉了很长很长时间，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他学了医，成了这家医院的医生，像是某种自我惩罚，又或是想离记忆中那份温暖更近一点，他主动要求承担了大量的夜班，尤其是地下一层这种大家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慢慢走了出来。
可现在……这一切又是什么？
广播、短信、黑影、电话里的哭声……它们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将他试图封存的过去残忍地挑开。
如果电话里那个哭泣的、发出警告的，真的是苏晚的“灵魂”，那意味着什么？她死后不得安宁？还是……十年前的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对。
事情绝对不对。
那个“冒充”他的东西，在太平间等他。而小晚，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在警告他，甚至在……害怕？
他必须知道真相。
恐惧依然存在，甚至比刚才更甚，但一种混杂着对过往的质疑、对苏晚遭遇的悲愤，以及一种被无形之手推向未知的决绝，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他不能就这么逃走。他必须回去。回到地下一层。回到那个一切的起点——太平间。
他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里多了一丝狠厉。他看了一眼电梯，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旁边的安全通道。
楼梯间里灯光昏暗，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在他身后一层层熄灭，像是某种默然的注视。他一步步向下，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下都敲在自己的心跳上。
重新回到地下一层。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隐约腐败的寒气再次包裹了他。走廊依旧空寂，护士站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目光，越过护士站，投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漆成暗绿色的铁门——太平间的入口。
门，似乎是关着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越靠近，空气似乎越冷。灯光也仿佛更加惨白，在地面上投下他拉得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就在他距离太平间大门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他身体一僵，停下脚步，慢慢地掏出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