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会他见鬼般的惊恐。
我只是当着他们母子二人的面,缓缓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丝帛。
随着层层素布解开,一抹触目惊心的明黄,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丝帛的材质极其华贵,在廊檐下透进来的光线中,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华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这抹明黄一出,整个院子的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了。
方才还沉浸在震惊中的顾时雍,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他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将身前的红袍都洇湿了一片。
我慢条斯理地展开丝帛的一角,只露出边缘那用金线绣成的腾龙暗纹,龙目狰狞,栩栩如生。
我的语气淡漠得没有一点温度,像是在宣读一份与我无关的判词。
“前世血债,今生奉还。”
“这可不是做平妻的问题,而是你定远侯府,是否还能存在的问题。”
谢氏的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遮那抹明黄,却又不敢触碰,只能声厉内荏地低吼:
“姜蕴!你疯了!别在这里胡闹!你这是从哪里偷来的东西?!”
我将目光从跪地的顾时雍身上,缓缓移到她因为惊惧而扭曲的脸上。
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冷得足以冰封三尺。
“我自尽前,已将我为侯府做的一切,都一一奉还给了圣上。”
“你以为,我姜蕴,真的只是你们定远侯府一个任人搓磨的媳妇吗?”
02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喜堂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我没有完全展开那卷丝帛,只是将它悬在半空,对着惊慌失措、抖如筛糠的顾时雍。
他抬起头,那张曾让我痴迷过的剑眉星目,此刻写满了恐惧和乞求。
我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屑。
“你以为我为你生下子嗣,是为情深义重?”
“你以为我毒杀柳梦,是为妇人间的嫉妒争宠?”
“顾时雍,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眼中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怜悯,更多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嘲讽。
“我自尽,不是因为被你们背叛而心死,而是为了一份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以命换命,换取了这卷丝帛的‘启用权’。”
顾时雍显然没听懂这其中的深意,他只当这是我死前留下的什么把柄,或许是我写给娘家的遗书,又或者是记录了侯府某些阴私的罪证。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爱他入骨,可以为他牺牲一切的姜蕴。
他膝行几步,爬到我的脚边,试图去抓我的裙摆。
“蕴儿,求你,求求你!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
他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立刻就休了柳梦!我们重新开始,回到从前,好不好?”
回到从前?
我看着他涕泗横流的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儿弘儿高烧不退,浑身抽搐时,你在哪里?
你在陪你的白月光柳梦,在城外的别院里吟诗作对,共赏风月。
我跪在谢氏面前,求她请太医时,她又是如何说的?
她说:“不过是个庶子生的孽种,发个烧而已,大惊小怪什么?别扰了世子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