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是心太好了。快吃吧,看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我接过那个白胖的馒头,眼眶一热。
我啃着没有一丝味道的冷馒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弟弟新房里,那一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酒席。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滚烫的泪珠混着冰冷的馒(上竹下母),一起咽进肚子里。
又苦,又涩,又凉。
十年来,我每个月发了工资,第一时间就是转给陈浩。
我只给自己留下三百块钱生活费。
三百块,在这个城市,能干什么?
只能让我饿不死。
我翻出我那部用了五年的,屏幕碎裂的老人机。
我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
上面显示着一串红色的数字:217.5元。
这是我这个月剩下的全部生活费,也是我全部的家当。
这十年,我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这十年,我没下过一次馆子。
这十年,我没看过一场电影。
我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日复一日地在工地上搬砖、和水泥、扛钢筋。
手上的旧伤叠着新伤,厚厚的老茧磨破了,流出血,混着水泥,第二天又结成更硬的疤。
我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是我和陈浩小时候的合影。
照片上,我七岁,他两岁。我背着他,他搂着我的脖子,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时候,他最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声地喊“哥哥,哥哥”。
那时候,有人欺负他,我会第一个冲上去,哪怕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也要护着他。
我以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兄弟。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响亮的一巴掌。
“滴——”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短信。
来信人,是陈浩。
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解释,或者一句道歉。
可我错了。
短信内容很简短,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刚刚被凌迟过的心脏。
“哥,下个月房贷要还了,你记得早点把钱打过来。还有,莉莉今天看上一个爱马仕的包,你再多转五千块过来,就当是给未出世的侄子的礼物了。”
没有任何道歉。
没有任何解释。
只有理所当然的索取,和变本加厉的贪婪。
仿佛今天在门口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手里的那个馒头,被我一点点捏碎,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已经将一切都麻痹了。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用颤抖的手指,回复了一个字。
“好。”
这一个“好”字,是我对我过去十年愚蠢人生的,最后的告别。
从这一刻起,那个心软、重情、任劳任怨的陈风,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扇紧闭的门外,死在了这条冰冷的短信里。
03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已经响起,扬起漫天尘土。
我像往常一样,赤着膊,肩膀上扛着一袋一百斤重的水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工地上行走。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脊背往下淌,在黝黑的皮肤上冲刷出一道道白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