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那袋水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张叔的警卫员接了过去,像拎一个小鸡仔一样,轻松地扔到了一边。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嘈杂和探究的目光。
车内柔软的真皮座椅,和我身上这件沾满汗渍和泥灰的T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想往边上挪一挪,怕弄脏了这昂贵的座椅。
张叔却按住了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少爷,您本就该坐在这里。”
他递给我一部崭新的,看起来就充满科技感的黑色手机,外壳是金属材质,沉甸甸的。
“少爷,这是首长的专线,他……他想跟您通话。”
我看着那部手机,有些恍惚。
十年了,我离家出走时曾发誓,不混出个人样,绝不回头,绝不联系家里。
我做到了,我真的十年没有联系过他们。
我没想到,再联系,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还没来得及接过那部专线电话,我口袋里那部破旧的老人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来电显示着两个字:陈浩。
我看着那两个字,心中一片冰冷。
我按下了接听键,同时,也按下了免提。
电话一接通,陈浩那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立刻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陈风!你他妈的干了什么好事!我的公司招牌,我的招牌被人拆了!是不是你找人干的!你这个见不得人好的杂种!”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李莉更加尖利刺耳的哭嚎。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就是个灾星!我们家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穷鬼亲戚!你把我们害惨了!”
他们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听着他们无能狂怒的嘶吼。
这些声音,在昨天,还能轻易地刺伤我。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坐在我身旁的张叔,听着电话里的污言秽语,脸色越来越沉。
他冷笑一声,从我手里拿过电话,对着话筒,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
“陈浩先生,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拆你公司招牌的,不是我们少爷,是法律。”
“你公司涉嫌合同诈骗、偷税漏税、以及使用伪劣材料导致多起安全事故,相关的证据,我们已经在十分钟前,提交给了市经侦大队和税务稽查部门。”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去你公司的路上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李莉的哭嚎声,都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陈浩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是我亲哥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你快让他们停下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从“陈风”到“哥”,转变如此之快,如此自然。
我终于开了口。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你昨天,把我关在门外的时候,记不记得你是我弟弟?”
电话那头,陈浩的呼吸一滞。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还有,你欠的那三十万,不是什么外债。是你在澳门赌博,输掉的。我替你扛下了所有,你却心安理得地拿着我的血汗钱,去给你老婆买名牌包,去办你那场可笑的乔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