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想拯救一个陌生人?
有。
不知别人有没有,反正沈知知有。
她合上书页时,指腹还停留在最后一行——“裴瑾瑜自刎于宫墙下,血溅三尺,无人收尸。”窗外的雨敲着玻璃,像那个少年帝王藏在眼底的、从未说出口的哭腔。
这本《盛世朱墙》是当下最火的古言,人人都爱将军谢世绝的忠勇,爱白月光白芷的温柔,唯独骂裴瑾瑜是暴戾的疯子:他抢了谢世绝的兵权,囚了白芷的父兄,最后落得众叛亲离,是活该。
可沈知知偏看见书里的缝隙——冷宫的雪夜里,七岁的裴瑾瑜抱着冻僵的兔子,蹲在墙根等了三个时辰,只为等送饭的老太监能多给他半个窝窝头;十五岁那年,他被太子推进荷花池,呛得昏死过去,醒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被水浸烂的糖糕,是幼时阿姐塞给他的;他登基后坐在龙椅上,案头永远摆着一本翻烂的《论语》,扉页写着“阿姐教我:仁者爱人”。
那不是疯子,是个没被爱过的孩子。
“沈知知,你是否愿意去拯救他?无论代价如何?”
虚空中的声音忽然响起时,沈知知几乎没有犹豫。她指尖按在“裴瑾瑜”三个字上,墨色晕开的瞬间,眼前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第一章 冷宫春深
沈知知再睁眼,鼻尖是霉味与潮湿的寒气。
她躺在冷宫偏院的柴堆上,身上裹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裙,头发黏在颈窝里,带着汗味。墙根下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旧夹袄破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黑眸像淬了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是裴瑾瑜。
七岁的裴瑾瑜,比书里写的还要瘦。他的脸陷在阴影里,只有眼白泛着冷光,手里攥着一块碎瓷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是谁?”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又哑又冷。
沈知知撑着柴堆坐起来,膝盖磕在木柴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往他那边挪了挪,从怀里摸出个热馒头——那是她穿来时,不知怎么揣在怀里的。馒头还温着,带着面香。
“我叫沈知知,八岁,”她把馒头递过去,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冰得像块石头,“我没有恶意,就是看你饿了。”
裴瑾瑜往后缩了缩,碎瓷片抵在她手腕前:“是太子派你来的?想毒死我?”
沈知知愣了愣,才想起书里写过,太子视裴瑾瑜为眼中钉,总派人往冷宫里送馊饭,甚至在汤里下过巴豆。她把馒头掰成两半,自己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鼓起来:“你看,没毒的。”
馒头的香气飘过去,裴瑾瑜的喉结动了动。他盯着沈知知的嘴看了半晌,终于放下瓷片,一把抢过剩下的半块馒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
沈知知拍着他的背,从柴堆旁摸出个破陶罐,里面是半罐凉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裴瑾瑜喝了水,喘匀了气,却还是缩在墙根,只拿眼睛瞟她:“你为什么帮我?”
沈知知蹲在他对面,把自己的粗布裙往他那边拉了拉,挡住漏进来的风:“因为我看你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