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站在西厢房门口，寒风依旧凛冽，但比起深夜的刺骨，总算缓和了几分。
他裹紧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里面的棉絮早已板结，几乎失去了保暖的作用。
胃里空得发疼，一阵阵眩晕不断袭来。
"得先弄点吃的。"他暗自思忖，目光在院子里扫视。
最先想到的是一大爷易中海。
在记忆里，这位八级钳工是院里的道德标杆，虽然有时过于理想化，但总体上还算正派。
李广心想，以易中海平日表现出的品德，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他拖着虚弱的脚步走到易中海家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易中海站在门口，身着整洁的工作服，看样子正准备上班。
看见李广，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一大爷，能给口吃的吗？"李广尽量让声音显得可怜，"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易中海打量他一眼，语气平淡："李家小子啊，我家早饭刚吃完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直接拒绝，也没答应帮忙。
李广心里一沉，明白这是婉拒。
若真吃完了，也可以再做；若没吃完，便是不愿分给他。
"一大爷，我真的快饿死了..."李广还想争取。
易中海叹了口气："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你去街道办问问，也许能领到救济粮。"说完就要关门。
李广急忙伸手挡门："就一口，什么样的都行..."
"不是不帮你。"易中海表情严肃起来，"院里这么多户，今天我帮你，明天他帮你的，这规矩就乱了。你还是去找组织吧。"
门最终还是关上了，留下李广站在冰冷的院子里，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才真切体会到这个"道德楷模"的另一面——在维护大院秩序和面子的前提下，个人的苦难似乎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寒风掠过院子，李广打了个寒颤。
他裹紧破棉袄，决定去后院试试二大爷刘海中。
刘海中是七级锻工，在记忆里是个官迷，总想着当官管人，但本质上不算太坏。
更重要的是，李广刚才远远瞥见刘海中微凸的肚子——在这饥荒年月还能保持这般体型，说明刘家至少不缺吃的。
来到后院，果然看见刘海中正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喝茶，一副悠闲模样。
"二大爷..."李广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谦卑。
刘海中斜睨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慢悠悠喝茶。
李广注意到茶水里还飘着几片茶叶——在这年月，能喝上茶叶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
"二大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李广哀求道，"我快饿得撑不住了..."
刘海中放下茶缸，清清嗓子，摆出领导架势："小李啊，不是我说你。年轻人要学会自力更生，不能总指望别人接济。"
李广心里暗骂，面上却还得装可怜："二大爷，我就今天这一顿，以后一定自己想办法..."
"你看我家，"刘海中指了指屋里，"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光凭我那点定量，哪够啊？"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李广分明闻到刘家屋里飘出一股玉米面糊的味道——显然早餐还没完全结束。
"就一口糊糊，二大爷..."李广几乎是在乞求了。
刘海中摇头："不是不帮你，是帮不过来啊。今天给你一口，明天全院饿肚子的都来找我，我怎么办？"他拍拍李广的肩膀，"去找个工作吧，年轻人有力气，总能混口饭吃。"
说完，刘海中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李广站在冰冷的院子里，感到一阵绝望。
他原本以为刘海中有官瘾，可能会通过施舍来显示权威，没想到也是一毛不拔。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强烈，李广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软。
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决定再去前院碰碰运气——找三大爷阎埠贵。
阎埠贵是小学老师，在记忆里以抠门著称，但好歹是个文化人，或许会讲点情面。
来到前院，看见阎埠贵正在自家门前的小花坛里忙活——那花坛打理得极其精细，每棵花都像是被尺子量过一样整齐。
"三大爷..."李广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阎埠贵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哟，李家小子啊。有事？"
李广硬着头皮开口："三大爷，能借点吃的吗？过后一定还您..."
阎埠贵立刻警惕起来："借？拿什么还？现在粮食可比金子还贵。"
"我...我可以干活抵债。"李广急忙说，"帮您挑水、劈柴，什么都行。"
阎埠贵摇头，指了指自家花坛："你看我这地，需要帮忙吗？我自己打理得过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借给你粮食，院里其他人知道了，都来找我借，我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耳熟——跟之前两位大爷的说辞如出一辙。
"就这一次，三大爷，我保证不跟别人说..."李广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阎埠贵却毫不松动："不是我不近人情，是这年月不得不精打细算。我家定量也不够吃，每天都是数着米粒下锅的。"
李广看着阎埠贵红润的面色，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托词。
阎老抠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真的不行吗？"李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
阎埠贵干脆利落地回答："不给。"说完就低头继续侍弄他的花坛，不再看李广一眼。
站在阎家门口，李广感到一阵眩晕。
三位大爷，三种拒绝方式，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没人愿意帮他。
饥饿和寒冷双重夹击下，李广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扶着墙慢慢蹲下，试图缓解眩晕感。
"这就是四合院啊..."他苦笑着自言自语，"记忆还是太美化了，现实的残酷远超出想象。"
就在李广被三位大爷接连拒绝，心灰意冷地蹲在墙角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他抬起头，看见是从倒座房那边走出来的一位婶子。
这位婶子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慈和，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洗得干净的蓝布棉袄，手里拿着个搪瓷碗，像是要去水池那边洗东西。
她显然听到了刚才李广乞讨和被拒绝的全过程。
婶子看到李广苍白瘦削的脸和那双因饥饿而凹陷却带着绝望的眼睛，脚步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她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与李广接触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便继续朝院外的公共厕所方向走去。
李广没抱什么希望，低下头继续忍受着胃里的绞痛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
然而，几分钟后，那位婶子从厕所回来了。她经过蜷缩在墙角的李广时，脚步似乎放缓了片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广感觉一个温热、略硬的东西迅速被塞进了他冰凉的手里。
他猛地一惊，抬头看去，只见那位婶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脚步未停，径直走向水池边，开始认真地刷洗她的搪瓷碗，整个过程自然无比，甚至没有再看李广第二眼。
李广的手在破棉袄的遮掩下，紧紧攥住了那个东西——那是一个稍大一些的窝窝头，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弱的体温，显然是刚刚出锅不久，被她揣在怀里带出来的。
这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垮了李广心中的冰冷和委屈。
这不仅仅是食物的温暖，更是人性善意的温度。
他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他迅速低下头，用破袖子掩饰着，将窝窝头飞快地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这个窝窝头同样粗糙，但不知为何，他觉得比之前的要香甜百倍。
他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余光牢牢记住那位婶子的模样和她的住处——倒座房最东边那间。
倒座房是院里条件最差的房子，冬冷夏热，通常住着院里最困难或者地位最低的住户。
这位婶子看起来家境显然也十分拮据，但这并没有熄灭她那份珍贵的同情心。
"她好像没在电视剧里出现过…"李广一边努力吞咽，一边在心里想着，"也许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人物，但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她却是雪中送炭的活菩萨。"
这一刻，李广对"四合院"这个称号产生了新的认识。
是的，这个院里有很多精于算计、自私自利的人，像三位大爷那样道貌岸然、一毛不拔。
但同时，也有像这位不知名的婶子一样，自己过得艰难，却仍愿分出宝贵口粮给更困难之人的善良人。
"谁再说这是禽满四合院，我李广第一个不同意！"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至少，不全是禽兽。"
这个意外的善意，像一颗火种，重新点燃了他对这个时代、这个院落的复杂情感。
它不只有冷漠和残酷，也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暖和光芒。
他快速吃完窝窝头，感觉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心里的绝望也被驱散了大半。
他站起身，朝着水池边那位婶子的方向，投去感激的一瞥。
婶子似乎有所察觉，洗碗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知道了，快回去吧"。
李广心中了然，这份善意是无声的、需要小心维护的。
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麻烦。他转过身，默默地走回自己的西厢房，脚步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心里五味杂陈。
"好人是有好报的。"他低声对自己说，"这位婶子，我记住了。有能力的时候，这份情，一定得还。"
此刻，他不仅有了活下去的目标，更多了一份回报善意的责任。
这个冰冷残酷的四合院世界，似乎也因为这点点滴滴隐藏的微光，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绝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