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痛感像是无数根细针,从四肢百骸猛地扎进心脏,林毅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外卖箱上溅落的油渍,还有那辆失控后横在路中央的卡车刺眼的远光灯。再睁眼时,刺骨的寒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像是裹着湿棉花的沉闷感,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点像旧书发霉,又混着点烧纸钱的烟火气。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石板缝隙里长满了灰绿色的苔藓,脚边还散落着几片枯黄的、形状古怪的叶子——说它古怪,是因为那叶子边缘像锯齿,却又泛着淡淡的幽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忽明忽暗。抬头望去,是连片的古建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可仔细一看,那些精美的雕刻大多掉了漆,有的木梁甚至被虫蛀得露出了窟窿,瓦片也稀稀拉拉,露出底下发黑的椽子,整一片建筑群透着股衰败的萧索,像是被遗忘了几百年。
“这是哪儿?”林毅揉着发懵的脑袋,试图站起来,腿却软得像面条。他记得自己是为了赶时间送最后一单外卖,闯了个红灯,然后……然后就是那阵撕心裂肺的痛。难道是被好心人救了?可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医院,倒像是某个废弃的古装剧片场。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磨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林毅猛地回头,只见三个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朝他围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看着像中年人的“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可那西装的袖口磨得发亮,裤腿上还有几个不起眼的破洞,更扎眼的是,他里面那件白衬衫的领口歪歪扭扭,隐约能看到衬衫内侧缝补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像是用牙咬着线缝的。他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倒是擦得干净,可林毅盯着那镜框看了两眼,忽然发现不对劲——右边的镜框好像断了,却用一种深褐色的东西补了起来,凑近了才看出,那分明是用颜料画上去的,线条还带着点颤抖,估计是手抖得厉害。这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没梳,眼神却透着股精明,只是那精明里又裹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常年被什么事愁着。
他左边站着个高个子,脑袋长得像马,脸上覆盖着一层短短的棕毛,身上没穿正经衣服,而是套着个印着“尿素”两个黑体字的白色编织袋,袋子的边角被剪了几个洞,胳膊和腿就从洞里伸出来,看着滑稽又可怜。更绝的是他脚上的鞋,一只像是解放鞋的鞋底,另一只却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塑料拖鞋,袜子是灰色的,脚趾头从好几个破洞里争先恐后地探出来,他还下意识地把脚往后面缩了缩,像是怕人看见,可脸上又强装镇定,下巴抬得老高,眼神却飘向别处。
右边那个更离谱,个子不高,脑袋是颗牛头,两只弯角上沾着些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泥还是别的什么。他肚子饿得瘪瘪的,正低着头,伸出粗糙的舌头,一下下舔着自己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滴在地上,溅起一小点灰。听到林毅的动静,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毅,瞳孔里闪着绿光,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看到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