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烈士遗孤”,他要牺牲自己的妻子。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陆向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拿起笔,手腕却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他在犹豫。他不想签那第三个条件。那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对我的控制。他所谓的“暂时”,将变成一个无法挽回的笑话。
“怎么?陆团长舍不得了?”我故意刺激他,“还是说,你所谓的‘保护’,只是个借口?你其实就是想抛弃我这个农村出身的糟糠妻,好名正言顺地娶城里来的、有文化、父亲还是你恩人的白月同志?”
“你住口!”陆向东猛地一拍桌子,额上青筋暴起,“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对白月,只有责任!”
“那你就签!”我步步紧逼,将离婚报告又往他面前推了推,“用行动证明你的‘责任’有多高尚。签了字,我们好聚好散。不然,我就去军区政治部,去你上级领导那里,好好问问,部队里是不是有为了娶新人就逼迫原配离婚的规矩!”
“你敢!”陆向东双目赤红。
在这个年代,军人的作风问题是天大的事。如果我真的去闹,他的前途就全毁了。
“你看我敢不敢。”我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辈子,我什么都不怕。
陆向东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像盘踞的虬龙。
良久,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起笔,在那行我加上的字下面,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向东。
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我拿过那份签好字的离婚报告,仔细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这张纸,不是离婚协议,是我的新生证明。
“房子和钱,什么时候给我?”我问。
“房子……房子的手续需要时间,最快也要一周。钱,我明天取给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我点点头,转身就朝卧室走去。
没有半分留恋。
身后,陆向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你要去哪?”
“收拾东西。”我头也不回地答道,“既然离婚了,我总不好再赖在陆团长的家里,碍了某些人的眼。”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将他震惊、愤怒、或许还有一丝悔恨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
卧室里,还残留着我们共同生活过的气息。
我拉开衣柜,里面挂着我的几件旧衣服,还有他整齐的军装。
上辈子,我就是穿着其中一件洗得发白的布拉吉,被他送出了这个家。
而这辈子……
我走到床边,弯下腰,从床底拖出一个积了灰的旧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我当年嫁给他时,我妈给我陪嫁的一对儿银手镯,还有我奶奶留下的一块看不出成色的旧玉佩。
这些东西,上辈子我走得匆忙,都留在了这里,最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我将这些东西小心地包好,塞进包里,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