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人大着胆子问他:“四哥,那王员外的事……”

刘四正拈起一粒茴香豆,闻言,手腕一抖,豆子精准地落入口中。他嚼了几下,混着酒咽下,才慢悠悠地,对着空了的酒杯说:

“这世上啊,有的风流是怜香惜玉,有的风流嘛……”他顿了顿,抬眼一笑,那笑意终于抵达了眼底,却锐利得像刚出鞘的匕首,“是路见不平。”

窗外,不知哪家的姑娘,又哼起了那缱绻的小调。而刘四的风流,已成了长乐坊又一个说不尽、道不明的传奇。人们只知道,这湾浅水底下,卧着一条真龙。而他下一次会为什么人、什么事

刘四风流(续)

(四) 炊饼风波

王员外那件事,像一块石头砸进长乐坊这潭温水里,涟漪荡了几天,也就渐渐平了。人们照旧为三文钱扯皮,为一句闲话拌嘴。只是刘四走过时,那扯皮的会暂时歇嘴,拌菜的会多给他抓上一把香菜。敬畏谈不上,更多是种心照不宣的疏远——谁都知道这落魄闲人身上藏着针,不晓得哪天就又扎着了谁。

刘四浑不在意,依旧过他晨昏颠倒的日子。这日下午,他在“一壶春”茶馆角落里打盹,头靠着冰凉的板壁,阳光透过格窗,在他半旧青衫上切出几块光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哭嚷打破了茶馆的宁静。

“天杀的贼汉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来,也不顾体面,一屁股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嚎啕。是街尾卖炊饼的武大娘子。她男人武大,老实得像块榆木疙瘩,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茶馆老板忙去扶,熟客们也围上去劝。七嘴八舌里,刘四听出了眉目。武大前几日接了个大户人家的寿宴订单,要一百个带红点喜字的精细炊饼。武大熬了通宵,做得一丝不苟。今日送去,那家管家却硬说炊饼大小不一,沾了晦气,不但拒收,还要武大赔偿“冲撞寿星”的损失,扣下了他挑担子的扁担和家伙什。

“那是什么人家?我们平头百姓哪里惹得起!”武大娘子哭得声音嘶哑,“扁担和家伙是吃饭的营生,没了它们,我们……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了!”

有人叹气,有人不平,却也只限于此。那户人家姓赵,老爷是在县衙里当差的,有名的“赵阎王”,寻常人家避之唯恐不及。

角落里,刘四缓缓睁开了眼。他没动,只是听着。阳光挪了位置,照在他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像只被扰了清梦的猫。

他端起面前那碗已经温吞的茶,凑到嘴边,却没喝。目光落在茶汤上漂浮的一根细微茶梗上,看了半晌。

然后,他放下茶碗,碗底碰着桌面,一声轻响。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看不见的灰尘,朝着那群兀自喧嚷的人走了过去。

(五) 暗流涌动

刘四没直接去赵府。他先绕到武大家,看了眼蹲在灶台旁,脑袋快要埋进裤裆里的武大。武大脸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刘四什么也没问,只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塞到跟进来的武大娘子手里:“买点米,饿不死人。”

说完,他转身走了,步子不快,却异常稳当。

他去了城西的瓦舍,那里三教九流混杂。他在一个耍猴的摊子前站了一会儿,跟旁边一个卖耗子药的黑瘦汉子低语了几句。那汉子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