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旅程,我心不在焉。
温泉氤氲的热气模糊不了我的焦虑,妈妈喋喋不休的抱怨像背景噪音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一次次查看手机,屏幕始终漆黑寂静。
我想象着她在那个角落等待的样子,从阳光灼热到暮色四合,从期待到失望,再到认定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周一一早,我几乎是冲进教室的。
目光急切地扫向(9)班的方向。
林琥珀坐在她的位置上,低着头在看一本书,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课间操时,我故意放慢脚步,希望能和她碰上。
她看到了我,但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扫过一个完全陌生的物体,然后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那种彻底的、被视若无睹的冷漠,比任何指责都让我难受。
我意识到,单靠苍白的语言解释是没用的。
我必须做点什么,用她能理解的方式。
那个周五晚上,我告诉妈妈我要专心准备下周的月考,需要一点不被打扰的时间。
然后我把自己关在厨房。
面粉、黄油、糖霜、杏仁片……我按照记忆里外婆教我的方法,极其仔细地称量、搅拌、塑形、烘烤。
我知道林琥珀喜欢喝茶,还特意烤了一批少糖的、带着淡淡茶香的饼干胚。
整个过程中,我的心异常平静。
这不是讨好,更像是一种郑重的宣告: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我不是逃避者。
我把烤得最好的那些饼干,小心地装进一个干净的玻璃罐子里,罐口系上一条深蓝色的缎带。
周日晚上,我抱着那个罐子,在她家楼下徘徊。
她房间的灯亮着。
我能看到窗台上那盆仙人掌的轮廓,还有她偶尔掠过窗前的身影。
勇气像潮水一样涨了又退。
我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失约了,因为我妈妈情绪崩溃了”?
这听起来像借口,甚至像在炫耀我的不幸,而我深知,我们这类人,最不屑的就是用伤痛来博取同情或开脱。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敲响了门。
门开了。
林琥珀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随意挽着,看到我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丝极淡的惊讶,很快隐去。
“有事?”她的声音平直,没有温度。
我把饼干罐子递过去,手心里全是汗。
“对不起,上周日失约了。这是……我做的。给你和陀陀的。”
我顿了顿,强迫自己抬头直视她的眼睛,那双过于清醒、此刻却写满疏离的眼睛。
“我知道解释听起来都像借口。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逃避的人。那天没能赴约,是我的无力,不是我的本意。”
她沉默地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那个罐子,没有接。
空气凝固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时,陀思妥耶夫斯基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门口,蹭了蹭我的裤脚,“喵”了一声。
这声猫叫似乎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