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低下头,吻了我。
很轻的一个吻,带着淡淡的茶香和饼干留下的甜。
短暂,却像过了很久。
她松开我,额头几乎还贴着我的。
呼吸拂在我脸上,温热。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惊讶,没有戏谑,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
“我懂的。”她说。
就这三个字。
我懂的。
我所有混乱的、羞怯的、无法归类的情感,我那个仓促的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全都懂。
我不需要解释。
她明白那种“喜欢”是什么。
是孤独遇见孤独,是碎片找到另一块能严丝合缝的碎片,是两个被世界定义为“不正常”的人,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唯一的“正常”。
我看着她,突然就不慌了。
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包裹住我。
我也懂了。
我轻轻握住她还没放下的手,点了点头。
“嗯。”
窗外,城市的灯光安静地亮着。
陀陀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我们站在满屋子的书和这一小片暖光里,像两个终于对上了暗号的、小小的疯子。
(3)
我们没有确认关系。
因为“爱情”这个词,太轻。
它概括不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我们是琥珀与白鸥,是两个靠在一起就能呼吸的、奇怪的灵魂。
这就够了。
日子像秋天的云一样飘过去。
我们几乎天天待在一起。
不是在操场东角那堵爬满青苔的墙下,就是在她那个被书填满的家里。
我们一起写作业,我看我的文学小说,她啃她的物理专著。
有时一下午都不说一句话,只是偶尔抬起头,目光撞上,就知道对方在。
我们什么都聊。
聊她笔记本上那些疯狂的公式,聊我偷偷写下的、不敢给任何人看的诗。
聊宇宙的尽头,聊死亡,聊食堂阿姨今天手抖得没那么厉害真是万幸。
聊我们各自背负的、沉重的世界。
我们分享沉默,也分享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说她怕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容不下她过于清醒的头脑。
我说我怕我永远学不会挣脱,会溺毙在母亲的泪水里。
“没关系,”她总是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书本封面,“慢慢来。”
学校里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怪胎”。
别人看我们的眼神带着探究、好奇,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们俩是不是……那种关系啊?真恶心。”
“物以类聚,疯子找疯子。”
杨瑜也悄悄拉过我:“白鸥,你最近怎么老是跟林琥珀在一起?别人都说你们……你还是注意点影响吧。”
我依旧会害怕。
害怕那些目光,那些窃窃私语。
害怕被贴上更奇怪的标签。
害怕妈妈知道后,会有的、我无法承受的反应。
这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像条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