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殴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拳脚落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疼了。
我像一具破布娃娃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那个透进些许天光的破洞。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觉得,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比数九寒天的冰窖,还要冷上千百倍。
我被反锁在阴暗潮湿的柴房里,手脚上还留着清晰的淤青。
夜很深了,寒意渗透单薄的衣衫。
绝望像潮水,快要将我淹没。
“喵——”
一声细微的猫叫传来。
窗户底下的猫洞,探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它是我喂了大半年的小东西,此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摸了摸自己因常年挨饿而纤细异常的腰,又看了看那个小小的猫洞。
一个疯狂又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亮起。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我咬着牙,屏住呼吸,像那只猫一样,尝试着从那狭窄的洞口一点点往外挤。
粗糙的水泥边缘磨破了我的皮肤,指甲在用力抠抓时劈裂出血,我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终于,整个人挣脱而出,跌坐在冰凉的泥地上。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间在夜色中依然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
那里,曾经是我的家。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灼热地淌过冰冷的脸颊。
我没有家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2
我攥着身上仅有的十二块钱,在陌生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呼啸着灌进我单薄的衣衫,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割在皮肤上。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本能地远离那个再也不能回去的村庄。
天说变就变。
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瞬间把我浇透。
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冷得我牙齿打颤。
我慌忙想找个地方避雨,却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堵在墙角。
“小妹妹,一个人啊?”他们嬉笑着凑近,污言秽语混着雨声钻进耳朵。
我吓得魂飞魄散,推开他们拔腿就跑。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一脚踩进泥坑,重重摔倒在地。
泥水呛进口鼻,等我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口袋里的十二块钱不知何时丢了。
我在雨中徒劳地摸索,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淤泥。
雨渐渐小了。
我拖着湿透的身子躲到公交站的长凳上,刚想喘口气。
就看见一个醉醺醺的流浪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嘴里唱着:“小妹妹,小妹妹,谁是让你的心儿醉……”。
恐惧让我再次奔跑起来。
鞋早就跑丢了,光脚踩在碎石路上钻心地疼。
最后我躲进一座桥洞,缩在最阴暗的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桥洞外风声呜咽,像极了我破碎的呜咽。
那夜的冷风,我记了一辈子。
第二天是被饿醒的。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我却眼前发黑,胃里像有火在烧。
看见垃圾桶里的塑料瓶,我像看到救命稻草般走过去,这个可以换点钱!
刚弯腰捡了两个,旁边骑三轮车的大爷就举着扫把打了过来:
“滚开!这是我的地盘!”
我拼命跑了半条街才甩掉他。
经过一家小饭店,食物的香气让我再也挪不动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