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毫无察觉，依旧睡得香甜。
沈桐的肩膀轻轻耸动了一下，像是在偷笑。然后，她转过头，目光直接越过好几排座位，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们的视线就在那弥漫着粉笔灰和公式的空气里撞了个正着。
她有一双很亮的眼睛，不是那种温婉的水亮，而是像某种小兽，带着点狡黠和毫不掩饰的野性。看见我在看她，她非但没有一点被抓包的慌张，反而冲我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挑衅的弧度。那表情分明在说：“看什么看，班长大人？”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赶紧转回头，死死盯住黑板上的公式，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秘籍。脸上有点发烫。从那以后，我就很难在数学课上集中精神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往那个角落飘。她有时候折纸飞机，有时候画小人，更多的时候，是用手支着下巴，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看着操场，看着那棵老梧桐树，看着天空流云。她的侧脸在光里显得很柔和，睫毛长长的，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种情，是我在任何一个追求“上进”的同学脸上从未看到过的，一种纯粹的、毫不焦躁的放空。
我那时完全无法理解。初三了啊！距离中考只有不到一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宝贵，她怎么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浪费掉？一种属于“好学生”和“班长”的责任感（或者说，是某种我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想要靠近的别扭心思），开始在我心里蠢蠢欲动。
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是在一个课间。她正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跟几个女生说笑，声音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我攥了攥手心，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那几个女生看见我，笑声戛然而止，互相递了个眼色，嬉笑着散开了。
沈桐回过头，看到是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挑了挑眉。
我感觉自己的脸又在升温，努力板起面孔，用我认为最正经、最符合班长身份的语调说：“沈桐，你上数学课的时候，能不能认真听讲？”
她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好像我在说什么有趣的笑话：“为什么？”
我被这简单的三个字噎了一下。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数学很重要，中考要考，而且吴老师讲得……”我试图跟她讲道理。
“听不懂。”她干脆利落地打断我，语气里没有一点惭愧，“而且，很无聊啊。”
她说完，又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操场打球的人群。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和随着她动作轻轻晃动的马尾辫。发绳上有一颗小小的、白色的桃子形状的装饰物。
我第一次主动的“劝学”行动，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但我没有放弃。怎么可能放弃呢？我是陆言，是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班长，是同学眼里靠谱的学习委员。帮助后进同学，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一遍遍告诉自己，来说服心里那头因为靠近她而莫名躁动的小鹿。
我开始“盯”上她了。
收作业的时候，会特意走到她座位前，敲敲她的桌子：“沈桐，就差你的数学作业了。”她通常都是头也不抬，从抽屉里胡乱摸出一本空白的或者只胡乱写了几笔的练习册塞给我，附带一个“你好烦”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