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但我那时太年轻,太固执地相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真理。我以为我理解了,其实没有。我依然觉得,她的“自由”是危险的,是不务正业,是会把她的未来拖入深渊的。我得“救”她。

4 美术室密语

于是,我采取了更“过分”的行动。

我找到她那个几乎全是卷子折成的、用来当草稿纸的笔记本,在上面用红笔醒目地写下一行字:“沈桐,你能不能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一次?”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自以为是、多么惹人讨厌的一句话啊。

她把本子摔在我桌子上的时候,气得脸都红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恼了的猫。“陆言!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点抖,“我的人生不用你管!”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以前,她要么不称呼,要么就是带着点戏谑的“班长大人”。

周围同学都看了过来。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是羞窘,也有点被吼了的委屈。我梗着脖子:“我是为你好!”

“用不着!”她吼完这一句,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

从那以后,她有好几天没理我。不收我递给她的笔记,不跟我背书,甚至我收作业走到她旁边,她都会立刻把脸扭开。

我心里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又闷又难受。我开始后悔,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可我真的是为她好啊。那种焦躁和无力感,比解不出一道数学压轴题还要强烈一百倍。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缓和关系的时候,她却在一个周五放学的傍晚,主动叫住了我。

“陆言。”

我正收拾书包,听见声音,动作一顿,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回过头,看见她站在教室后门,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说:“你……放学有事吗?”

“没,没事。”我赶紧说。

“那……”她抿了抿嘴唇,好像有点犹豫,“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儿?”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心里那点因为被她冷落了好几天的委屈和别扭,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惊讶和隐秘期待的情绪冲散了。她居然主动来找我?还是在这种放学后没什么人的时候。

沈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身往教室外走,马尾辫在她身后轻轻晃了晃,那颗白色的小桃子发绳在夕阳里泛着温润的光。我赶紧胡乱地把最后两本书塞进书包,拉链都没拉严实,就快步跟了上去。

她没有去车棚取车,也没有往校门的方向走,而是带着我穿过教学楼后面那条很少人走的小路,绕到了操场后面。那里有一排老旧的平房,是学校的仓库和美术、音乐教室。平时除了上课,很少有人来,显得格外安静。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远处篮球场上隐约传来的拍球声和呼喊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背景音。

她在一间挂着“美术活动室”牌子的门前停下。门是那种老式的木门,漆皮有些剥落。她伸手在门框上方摸索了一下,居然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你怎么有钥匙?”我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