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那条“歪路”,却仿佛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自由的诱惑。
“可是……中考怎么办?以后怎么办?”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我最担心的问题。在我看来,这是最现实、最无法回避的关卡。
沈桐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近乎顽皮的、无所谓的表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呗。大不了……就去读个职高,或者,出去打工?”
“打工?”我几乎是惊呼出声,“那怎么行!你……”
“我怎么就不行了?”她反问,带着点挑衅,“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又上来了。我往前走了一大步,几乎站到她面前,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和青草混合的味道。
“沈桐!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我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你现在觉得打工没什么,等以后你看着别人都上了大学,有了好的前途,你会后悔的!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仰着头看着我,距离很近,我能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绪。有倔强,有不服,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我看不懂的难过。
“陆言,”她轻轻叫我的名字,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我追问,语气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冲。
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移开视线,重新望向窗外。夕阳已经下沉了一大半,天空的颜色从绚烂的金红逐渐转向沉静的靛蓝。
“算了。”她最终只是轻轻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种无力感再次攫住了我。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道理,所有的担忧,在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自以为是。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僵持的沉默。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彼此有些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语调,甚至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轻松:“喂,陆言,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弯下腰,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起来。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又伤到她了?我是不是……真的太讨厌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硬皮笔记本,不是那种写作业的练习本,而是素描本。她翻开本子,递到我面前。
“喏,给你看看,什么才叫‘有意思’。”
我接过来,低头看去。
本子里不是公式,不是笔记,而是一页页铅笔素描。画的是窗外那棵梧桐树,不同角度的,不同季节的。有阳光下的,有雨中的,有落叶纷飞的。笔触有些稚嫩,但线条流畅,充满了生气。更让我惊讶的是,里面画了很多那只鸟窝和里面的麻雀。有麻雀喂食的,有小鸟探出脑袋的,有扑棱翅膀学飞的……每一只鸟的神态都捕捉得惟妙惟肖,灵动可爱。
翻到后面几页,我愣住了。
那上面画的……是人。
是穿着校服,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生侧脸,线条勾勒得有些模糊,但能看出大概轮廓。是站在讲台上,皱着眉头讲解题目的老师,粉笔灰好像都要从纸上飘出来。还有……还有一张,是坐在座位上,低着头认真写字的男生的背影。那个背影,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校服,连肩膀的线条,低头时脖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