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很有礼貌。
“你好,是新来的边弥先生吗?”
是那个医生的声音。温和,醇厚,像电台午夜栏目的主持人。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死死盯着观察窗里那张带笑的脸。
以及他头顶那顶红色的帽子。
规则说,不能信。
那么,不理会,就是最安全的选择。
“请开一下门,我叫李医生,是你的主治医师。我来为你做一个简单的入院检查。”
他的语气充满了善意。
他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善意。
可这善意,就像一层温暖的糖衣,包裹着某种冰冷的东西。
我依旧沉默。
我靠在冰冷的铁门上,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战鼓。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走廊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
李医生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似乎很有耐心。
或者说,他对我的反应,早有预料。
“边弥先生,请不要害怕。我们是正规的疗养院,致力于为每一位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最温暖的关怀。”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具磁性。
“我知道你很困惑,很不安。没关系,这是正常反应。开门吧,我们聊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话语像有魔力。
每一个字都在瓦解我的防备。
开门。
聊聊。
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啊,万一呢?
万一规则的“不相信”,指的是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而不是拒绝所有接触?
万一拒绝接触,本身就是一种触发死亡的条件?
我看到走廊远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看起来也是个新人。
他打开了房门。
一个戴着红帽子的护士对他微笑。
男人也对她微笑。
一切看起来和谐又美好。
或许,是我多心了。
或许,事情没那么糟。
不。
边弥,冷静。
你是古籍修复师。
你修复的那些残卷,哪一本不是在字里行间藏着无数陷阱?
一个错误的解读,就会让整段历史面目全非。
越是看起来合理的东西,越要警惕。
越是温暖的善意,越可疑。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那些诱人的想法全部排出脑海。
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
“谢谢,我不需要。”
我对着门,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门外,李医生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只有一瞬间。
快得像幻觉。
但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失望,却被我捕捉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再劝。
“好的,那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叫我们。”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
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瞬间的对视,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我赌对了。
拒绝,是有效的。
我再次凑到观察窗前。
走廊上,那个开门的新人,正跟着护士往前走。
护士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来喝了。
护士又递给他一片面包,他也接过来吃了。
他看起来放松了很多,甚至开始和护士有说有笑。
然后,我看见了。
在他的头顶。
就在他吃下面包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