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好像能吸走所有的光。
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没有同情,没有嘲讽,没有幸灾乐祸。
只有一丝……莫名的,近乎于审视的光。
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物品。
这眼神让我没来由地一阵发寒。
“来人!”皇帝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将此女打入天牢!”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上前,冰冷的铁甲几乎要贴上我的手臂。
“陛下!”父亲重重地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臣愿交出兵权,只求陛下饶小女一命!”
交出兵权。
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那是林家几代人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荣耀与根基。
那是父亲在朝堂之上安身立命的唯一依仗。
现在,他要为了我,把它交出去。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一片清明。
在被禁军押下去的那一刻,我最后看了一眼萧澈。
那一眼,没有怨,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萧澈,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02
我没有被送进阴冷潮湿的天牢。
禁军将我押送回了将军府,然后,府邸的大门就被贴上了封条,数十名禁军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名为软禁,实为囚笼。
我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窗外是肃杀的禁军,屋内是我从小熟悉的一切。
可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父亲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看我。
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两鬓也添了许多白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坐下,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
茶水温热,可我握着茶杯的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月儿,是爹没用。”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的眼眶一热,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不怪您。”我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况,只是要我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变卦?”父亲看着我,眼中满是痛惜。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功高震主。”父亲吐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林家手握兵权,镇守北疆,早已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而萧澈,六皇子,近来在朝中风头正盛,结交朝臣,礼贤下士,隐隐有了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他太急了。”
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让他再娶了你,得到林家的支持,那太子之位,便唾手可得。陛下……他不会允许出现一个如此强势,甚至可能威胁到他自己的皇子。”
我懂了。
一切都懂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比武招亲,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算计。
一场针对林家和六皇子的阴谋。
而我,就是那个被摆在棋盘上的祭品。
将我许给六皇子,是诱饵。
引诱萧澈和林家靠近,然后,在他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皇帝不需要一个强势的儿媳,也不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戚。
所以,他选择了他所有儿子里最无用,最没有威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