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就像一件货物,被一顶青色的小轿,从将军府的侧门抬出,悄无声息地送进了七皇子府。

全程,没有一丝喜庆的红色,只有下人们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同情与嘲笑。

我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

轿子停下时,我甚至没有等到人来踢轿门,就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比我想象的还要凄凉。

这哪里是什么皇子府邸,分明就是一座被遗弃多年的冷宫。

朱漆的大门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几个前来迎接的下人,也都是些老弱病残,一个个面带菜色,眼神呆滞,仿佛行尸走肉。

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股腐朽、沉闷的死气之中。

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老头,佝偻着背,引着我穿过荒芜的庭院,来到一处还算整洁的偏院。

“王妃,这里就是您的住处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我推开房门,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可怜,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仅此而已。

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两根红烛,烛火摇曳,却照不散这满室的清冷。

这就是我的新房。

我坐到床边,红色的嫁衣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我等了很久。

从白天等到黑夜,从烛火燃起到烛泪流干。

我的新婚丈夫,七皇子萧景渊,始终没有出现。

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深夜送来一句话:“王爷身子不适,让王妃自便。”

自便。

真是体贴的两个字。

我扯下头上的红盖头,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

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可眼神却空洞得像一具尸体。

自怨自艾吗?

哭天抢地吗?

不。

在撕碎玉佩的那一刻,那个天真爱哭的林晚月,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为了保全家族而被迫走进这座牢笼的囚徒。

囚徒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

我站起身,吹熄了那对碍眼的红烛。

黑暗让我感到安心。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外面。

这座王府,看似破败不堪,处处都是漏洞。

下人们懒散懈怠,守卫更是形同虚设。

我甚至看到一个负责巡夜的护卫,靠在墙角就睡着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常理。

一个皇子府,哪怕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除非……这都是伪装。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疯狂滋长。

我回想起那个在金殿上抬起头的萧景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回想起那个深夜送来伤药和警告的太监。

这个七皇子,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在用这种破败和荒凉,向世人宣告他的无能与无害。

他把自己藏在这座冷宫里,到底在图谋什么?

我感到一阵兴奋,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从被迫接受这桩婚事开始,我所有的情绪都是屈辱、悲愤和麻木。

但此刻,我的心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斗志。

萧景渊,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目的。

从今天起,我林晚月,就是你这盘棋局里,最不确定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