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一件货物,被一顶青色的小轿,从将军府的侧门抬出,悄无声息地送进了七皇子府。
全程,没有一丝喜庆的红色,只有下人们投来的、毫不掩饰的同情与嘲笑。
我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
轿子停下时,我甚至没有等到人来踢轿门,就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比我想象的还要凄凉。
这哪里是什么皇子府邸,分明就是一座被遗弃多年的冷宫。
朱漆的大门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
几个前来迎接的下人,也都是些老弱病残,一个个面带菜色,眼神呆滞,仿佛行尸走肉。
整个王府都笼罩在一股腐朽、沉闷的死气之中。
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老头,佝偻着背,引着我穿过荒芜的庭院,来到一处还算整洁的偏院。
“王妃,这里就是您的住处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我推开房门,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可怜,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仅此而已。
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两根红烛,烛火摇曳,却照不散这满室的清冷。
这就是我的新房。
我坐到床边,红色的嫁衣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我等了很久。
从白天等到黑夜,从烛火燃起到烛泪流干。
我的新婚丈夫,七皇子萧景渊,始终没有出现。
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深夜送来一句话:“王爷身子不适,让王妃自便。”
自便。
真是体贴的两个字。
我扯下头上的红盖头,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
妆容精致,眉眼如画,可眼神却空洞得像一具尸体。
自怨自艾吗?
哭天抢地吗?
不。
在撕碎玉佩的那一刻,那个天真爱哭的林晚月,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为了保全家族而被迫走进这座牢笼的囚徒。
囚徒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
我站起身,吹熄了那对碍眼的红烛。
黑暗让我感到安心。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外面。
这座王府,看似破败不堪,处处都是漏洞。
下人们懒散懈怠,守卫更是形同虚设。
我甚至看到一个负责巡夜的护卫,靠在墙角就睡着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常理。
一个皇子府,哪怕再不受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除非……这都是伪装。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疯狂滋长。
我回想起那个在金殿上抬起头的萧景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回想起那个深夜送来伤药和警告的太监。
这个七皇子,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在用这种破败和荒凉,向世人宣告他的无能与无害。
他把自己藏在这座冷宫里,到底在图谋什么?
我感到一阵兴奋,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从被迫接受这桩婚事开始,我所有的情绪都是屈辱、悲愤和麻木。
但此刻,我的心里第一次燃起了一丝斗志。
萧景渊,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目的。
从今天起,我林晚月,就是你这盘棋局里,最不确定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