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转身便走。
门被合上,我瘫软在床榻上,大口喘息,眼泪却流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的恨和茫然。
他承认了。
他默认了他是西梁人,默认了我们是仇敌。
那一年,果然是一场镜花水月,是他南院大王人生里一段变形插曲。
如今梦醒,他依旧是那个手握权柄、视夏人性命如草芥的西梁王爷。
而我,是他一时兴起,捉到笼中的雀鸟。
6
萧燃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但依然好吃好喝让婢女照顾我。一日,他直接闯进我的院子,身上带着酒气和血腥味,眼神阴沉暴戾,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秦锦月,”他盯着我,声音沙哑,“你到底要怎样?”
我疼得蹙眉,却倔强地不肯呼痛,只是冷冷回视他:“这句话,该我问王爷。王爷到底要怎样?将我困在此处,折辱我,很有趣吗?”
“折辱?”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锦衣玉食地供着你,这叫折辱?难道在你心里,只有跟着那个一无所有的萧燃,吃糠咽菜,才是对你好?”
“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至少那时的萧燃,真心待我!不会视我父兄的血泪为无物!不会将我的国仇家恨当作玩笑!”
他瞳孔骤缩,猛地将我甩开,我踉跄着跌倒在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胸口起伏,眼中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激烈情绪,最终全部化为冰冷的怒火。
“好,很好。”他点头,语气森寒,“既然你如此怀念那时,本王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现实!”
他转身厉喝:“来人!”
管家战战兢兢地跑进来。
“将她逐出主院,贬去浣衣房!既然不识抬举,便去做苦役!”
说完,他再也不看我一眼,大步离去。
我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拖起来,带离了那座华丽的牢笼,扔进了王府最偏僻角落的浣衣房。
这里终日蒸汽弥漫,充斥着皂角和污水的味道。无数的衣物床单从王府各处送来,需要徒手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搓洗。管事的是个面色刻薄的西梁老妇,得了上头暗示,对我格外“关照”,重活累活都派给我,动辄打骂克扣食物。
手很快被泡得红肿破皮,腰背酸痛得直不起来。
同屋的几个西梁女和夏女贡女都远远躲着我,窃窃私语,说我是得罪了王爷被发落来的。
我却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远比面对那个心思难测、反复无常的南院大王要轻松得多。至少在这里,我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恨谁。
6
他偶尔会“路过”浣衣房附近。
有时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扈从,目不斜视地飞驰而过,溅起的泥点落在我刚洗好的衣物上。
有时是深夜,我揉着酸痛的手臂回到简陋的住处,会隐约看到远处亭阁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饮酒,目光似乎落在我的方向。
我统统无视。
他以为这样能让我屈服?
不,只会让我更恨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入了秋,西梁地的秋天格外寒冷。
一日,我在河边捶打一件厚重的皮氅,那是萧燃的猎装。管事特意交代,必须用手仔细揉搓干净,不能有一点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