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郡主,林楚楚,是安亲王的嫡女,太后的亲孙女,身份尊贵无比。她自幼便常来往于靖安侯府,与靖南轩可称青梅竹马。在我来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她才是未来靖安侯夫人的不二人选。我的出现,尤其是太后那模糊的指婚意向,无疑打破了他们的预期。
于是,这些年,明里暗里的针对,从未停歇。我的衣衫首饰,永远比不过永嘉的华贵新奇;我的才学教养,在他们口中总带着“边关来的粗野气”;就连我偶尔得到太后一句夸赞,传回侯府,也能变成我“心思活络,善于钻营”的证据。
靖南轩的态度,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对比和亲友的潜移默化中,逐渐变了。从最初的维护,到后来的沉默,再到如今的……默认甚至嫌弃。他或许也曾挣扎过,但在现实的压力和永嘉那鲜活明媚的权势面前,那点源于同情和少时情谊的微光,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小姐,该用药了。”云珠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是治疗我“体寒”的药,自三年前一场“意外”落水后,便日日不断。那场落水,发生在太后再次问及我及笄后婚事之后不久,就在侯府后花园那片最深的水域。当时只有永嘉郡主和她的人在附近。事后,永嘉哭得梨花带雨,说是我不小心失足,她救援不及。靖安侯夫人也出面作证,此事便不了了之。只是从那以后,我的身体便落下了病根,常年畏寒,气色也总是苍白,更坐实了“福薄”之说。
我接过药碗,那苦涩的气味钻入鼻腔。我曾怀疑过这药,私下里倒掉过几次,身体反而轻快些。但请脉的大夫是侯夫人“精心”挑选的,每次都言之凿凿,说我需长期调理。为了不节外生枝,我只能继续喝着这不知是治病还是致病的东西。
指尖无意识地再次触碰到袖袋深处那枚坚硬而冰凉的物体——半块玄铁虎符。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当年战况最激烈时,父亲预感不妙,派了绝对忠心的死士,冒死将这半块虎符送了出来,交到母亲手中。父亲留下的血书只有寥寥数字:“晞儿,活下去,此物关乎北境安稳,非万不得已,不可现世。”
母亲临终前,将它缝进了我的贴身衣物里。这些年来,我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从不敢将它示人,甚至不敢多看。它是我沈家满门忠烈的象征,也是那场冤屈的唯一潜在证物,更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一旦被发现,靖安侯府会不会为了讨好权贵而将我交出?永嘉和安亲王一系,会不会为了斩草除根而再下杀手?
我不敢赌。
所以,我只能忍。忍下永嘉的折辱,忍下侯夫人的刻薄,忍下靖南轩的冷漠,忍下这府中上下所有人的轻慢。我必须像一个真正无依无靠、怯懦可欺的孤女,才能在这虎狼环伺的环境中活下去,才能守住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秘密。
宫宴上的羞辱,不过是这些年忍辱负重的缩影。他们不仅要踩碎我的尊严,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将我“山雀”的身份钉死,彻底断绝我凭借太后旧情或与靖南轩那点微弱婚约可能翻身的机会。
窗外,传来丫鬟婆子们隐约的议论声,似乎在兴奋地谈论着宫宴上永嘉郡主如何“大展风采”,以及我是如何“丢尽了侯府的脸面”。云珠气得想出去理论,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