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妹妹”……多么客气而疏远的称呼。曾经那点微弱的情谊，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永嘉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故作亲热地拉起我的手，声音甜得发腻：“未晞姐姐，你也莫要伤心。姑母和南轩哥哥都是为了你好。你放心，即便你做不成侯府世子夫人，我们也不会不管你。我已求了父王，在军中为你寻一个低阶将官，虽门第低些，但好歹是正经出身，配姐姐如今……也是绰绰有余了。总好过孤独终老，或是给人做妾，是不是？”
做妾？她们竟然已将我贬低至厮！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当场发作。袖中的虎符硌得手心生疼，提醒着我隐忍的必要。
我用力抽回手，后退一步，挺直了脊梁，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多谢郡主‘好意’，未晞福薄，不敢高攀军中俊杰，更无意为人妾室。我的婚事，不劳郡主与侯夫人费心。”
侯夫人脸色一沉：“放肆！永嘉也是一片好心，你这是什么态度？莫非还惦记着不该有的念头？”
“未晞不敢。”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只是未晞虽父母双亡，亦是镇北侯嫡女，不敢有辱门楣。”
“镇北侯？”永嘉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姐姐莫不是魔怔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北境如今安稳，谁还记得那个……败军之将？”
“你！”我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永嘉，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悲愤。父亲一生忠烈，马革裹尸，竟被如此轻蔑地称为“败军之将”！
靖南轩终于有了反应，他蹙眉看了永嘉一眼，似乎觉得此言过分，但终究没有出声呵斥。
侯夫人适时地打圆场，语气却更冷：“好了！陈年旧事，提它作甚。未晞，你如今既在侯府，便要守侯府的规矩。今日叫你过来，是知会你一声，并非与你商量。你与南轩的婚约，从此作罢。至于你的去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这身半旧的衣裙，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念在太后情分，侯府也不会赶你走。你便安心在竹心苑住着，日后……若有合适的旁支庶子，或年长续弦之人，再为你筹谋吧。”
旁支庶子？年长续弦？这就是她们为我规划的“好归宿”。从世子夫人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不过一夜之间。
我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让我呼吸困难。他们的目光，侯夫人的冷漠，永嘉的得意，靖南轩的回避，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勒进血肉里。
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腥甜，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如了她们的意。
我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无比标准却毫无温度的礼：“夫人的话，未晞记住了。若无事，未晞告退。”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主院。
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背后，似乎还能听到永嘉那压低却清晰的娇笑：“姑母，您看她那样子，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