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不敢’。”秦恪直起身,冷笑一声,“裴家的女儿,也会有所‘不敢’吗?”
裴雪抬头看他,目光澄澈:“陛下是君,臣妾是臣,君为臣纲,夫为妻纲。陛下所做所言,臣妾皆当遵从,岂敢有怨。”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秦恪更加烦躁。他原已准备好面对一个委屈哭泣或愤怒指责的新娘,无论是哪种,他都能冷硬以对。偏偏这般平静接受,让他措手不及。
“既如此,朕便直说了。”秦恪转身,负手而立,“朕会给你皇后应有的尊荣,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大步离去,留下满室红烛和一身嫁衣的裴雪。
门开了又关,寝殿内重归寂静。
裴雪缓缓抬手,卸下头上沉重的凤冠。镜中的女子有一张清秀的脸,不算绝色,但眉眼间自有一股沉静气质。与姐姐明艳照人的美貌相比,确实逊色不少。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吹散了满室酒气与熏香。远处,秦恪的身影正消失在宫道尽头——想必是去了书房独宿。
“姐姐...”裴雪轻声自语,眼前浮现出裴瑶温柔的笑脸。
三年前的春日,裴瑶从宫中赴宴归来,脸上带着不寻常的红晕。
“雪儿,今日我见到皇上了。”裴瑶握着她的手,眼中闪着光,“他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不仅精通诗词,还十分关心民间疾苦。”
那时的裴雪只是静静听着,她从未进过宫,对那位年轻的皇帝只有模糊的印象。
后来,裴瑶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回来都会与她分享见闻。从姐姐的描述中,裴雪渐渐拼凑出秦恪的形象——一位勤政爱民、才华横溢却又孤独的君主。
直到半年前,裴瑶突然被许配给了镇北侯世子,不久便离京完婚。而裴家需要一个新的皇后人选,这个重任落在了裴雪身上。
现在想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裴雪轻轻关窗,回到床榻边。偌大的婚床铺着大红鸳鸯被,喜庆而讽刺。
她唤来宫女更衣洗漱,卸去一身繁重装饰。当最后一只金钗被取下,青丝如瀑垂下,她看着镜中素净的自己,轻声道:
“从今日起,我只是裴雪,大梁的皇后。”
不是为了父亲,不是为了裴家,只是为了自己——在这深宫中活下去,活得堂堂正正。
窗外,月色清冷,照亮了她平静而坚定的面容。
这一夜,大梁的皇后独自入眠。
2 深宫日月
翌日清晨,裴雪准时醒来。
宫女们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打扮。按照礼制,皇后需在辰时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而后接受后宫嫔妃的朝拜。
“陛下昨夜...”掌事宫女婉容小心翼翼地问道,目光瞥向整洁如初的床铺。
裴雪神色如常:“陛下政务繁忙,宿于养心殿。”
婉容是太后指派的人,自然明白其中含义,不再多言,只专心为她梳妆。
镜中的裴雪,一身正红宫装,头戴九尾凤钗,端庄威严,已不似昨日那个刚出闺阁的少女。
“娘娘真美。”婉容赞叹道。
裴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这不是真话,但也无需点破。
慈宁宫内,太后早已端坐等候。
“儿臣给母后请安。”裴雪行大礼,姿态标准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