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婴儿就是他。
他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看着自己从一个肉团,慢慢长成一个孩童,一个少年。
每一张照片里,都有简星弥。
她抱着他,喂他吃饭,教他走路,陪他玩耍。她的眼神,始终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专注的目光。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像在阅读一本枯燥的编年史。
这个叫“尉迟崩”的角色,在“简星弥”的镜头下,度过了一个看起来很快乐的童年。
照片里的他,总是在笑。
这与他对自己性格的初步评估——“内向,不善表达”——产生了冲突。
数据矛盾。
他继续往下翻。
翻到一本标记着“2008”的相册时,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消失了。
从那以后,所有的照片,都只有他和简星弥两个人。
在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医院的诊断报告。他抽出来。
姓名:尉迟远。
诊断结果:脑部重度创伤,植物人状态。
日期是2008年。
尉迟远。这个名字,应该就是照片里那个消失的男人。他的“父亲”。
所以,从他记事起,或者说,从他本应记事起,他就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
尉迟崩将诊断报告也放进了证物袋。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大量的数据涌入他的大脑。一个温柔坚韧的母亲,一个早早退场的父亲,一个看似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些数据点,可以串联成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母爱”的故事。
但他依然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这些照片,这些物证,只是在告诉他:你曾经被这样爱过。
而他,把这一切都删除了。
他睁开眼,看着茶几上摊开的相册。那个小男孩笑得没心没肺。
他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6
简云舒再次上门时,尉迟崩正在“学习”。
他把所有相册都扫描进了电脑,利用一个开源的图像识别软件,给每个人都打上了标签。
“姨妈:简云舒。”
“姨夫:李建国。”
“表哥:李浩。”
……
他正在构建一个家族人物关系图谱。这项工作需要极度的专注和逻辑,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
门铃响了。
他通过猫眼看到简云舒的脸,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神情严肃。
是她带来的“医生”。
尉迟崩打开门,侧身让他们进来。
“小崩,”简云舒的语气小心翼翼,“这位是张医生,是阿姨的朋友,心理方面的专家。让他跟你聊聊,好吗?”
尉迟崩看了那个张医生一眼。
对方的眼神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你好,尉迟崩。”张医生主动伸出手。
尉迟崩和他握了握手。没有说话。
他将他们引到客厅。张医生看到了茶几上摊开的相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最近在看以前的照片?”张医生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开启话题。
“嗯。”尉迟崩应了一声。
“有什么感觉吗?”
“数据量很大。”尉迟崩回答。
张医生和简云舒对视一眼。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数据量?”张医生追问,“能具体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