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铃铛坏了。”林野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昼捡起铃铛，用手指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嗯，总卡壳。以前有个小孩，总骑着它在巷子里窜，铃铛响不起来，就自己喊‘让让让’，结果撞翻了张奶奶的菜篮子。”
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小时候确实干过这事。那辆自行车是外婆从废品站淘来的，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好使。他天天骑着它在老巷里疯跑，有次没刹住车，撞翻了张奶奶的菜篮子，西红柿滚了一地。最后是外婆赔了钱，还拉着他挨家挨户道歉，回家的路上，他气鼓鼓地把坏铃铛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外婆却捡回来，说“修修还能用”。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林野的指尖在桌面上抠出一道浅痕。
阿昼抬起头，眼睛里蒙着层雾气，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在看他：“不知道，就好像……这些事在脑子里转了很久。”他把修好的铃铛装回自行车把上，试着拨了一下，这次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
林野盯着屏幕里的铃铛，突然想起外婆的旧物仓失火那天，他就是骑着这辆自行车跑出去的。当时铃铛不知怎么好了，一路叮铃叮铃响，像是在催他快点跑，又像是在喊他回头。
可他没回头。
“我该走了。”林野关掉麦克风，准备退出游戏。
“等等。”阿昼突然说，“我找到那个搪瓷杯了。”
林野的动作顿住了。
阿昼从工具箱里捧出那个印着五角星的搪瓷杯，杯底朝上，对着屏幕外的他。虚拟的光线照亮了杯底那个歪歪扭扭的字——“野”。
“你看，”阿昼的声音很轻，“有人在这里刻了字。”
林野的视线模糊了。他拿起桌角那个真实的搪瓷杯，杯底的“野”字被岁月磨得浅淡，却和屏幕里的那个字，有着一模一样的笔画弧度。
这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
他颤抖着手点开游戏设置，翻找角色生成的原始数据。创建日期那一栏，赫然显示着十年前的10月17日——那是外婆的忌日。
屏幕右下角弹出周明轩的消息：“隐藏剧情刷完了，就那样，你刷了没？”
林野没回。他看着屏幕里的阿昼，少年正用布擦拭着搪瓷杯，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阿昼不是系统随机生成的角色。
他是他亲手养出来的，用那些不敢触碰的记忆，用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用这十年来，藏在心底从未放下的执念。
第五节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像着了魔。
白天在公司，他对着代码屏幕走神，手指敲出的字符常常偏离逻辑；晚上回到家，他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人生图鉴》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阿昼修复那些旧物，听他说出一段段熟悉到让人心惊的记忆碎片。
阿昼修复那本烧焦的童话书时，会指着某一页说：“这里有个错别字，是用红笔改的，字迹很潦草，像着急写的。”林野想起那是他读小学时，外婆戴着老花镜，用红钢笔改他课本上的错字，老人家眼神不好，笔画总写出格子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