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丝哽咽。他对着那个还按着陈续肩膀的保安，挥了挥手，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调说：
“放……放开他吧……”
保安愣住了，迟疑地松开手。
经理绕过柜台，走到陈续面前，他的眼圈竟然红了。他指着电脑屏幕，声音颤抖着，对大厅里所有被这变故惊得鸦雀无声的人说：
“给他钱！让他拿！这可怜的孩子……系统显示……他只剩……只剩一天寿命了！”
时间凝固了。
陈续站在原地，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那经理红着眼眶，从现金抽屉里取出一沓不算厚的钞票，塞进一个信封，又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陈续病号服那宽大的口袋里。他甚至轻轻拍了拍陈续的肩膀，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银行的。口袋里的信封硌着他，像一块烧红的炭。外面的天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摸出手机，直播不知何时已经断了。屏幕上充斥着爆炸般的留言和私信。
“真的假的？？？”
“生命监测手环数据是真的能查到？”
“兄弟，你在哪儿？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哭了……”
疯了。这个世界和他，总有一个是彻底疯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像一缕孤魂。抢银行的疯狂念头被一种更庞大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取代。他走进一家便利店，想买瓶水，店员是个年轻女孩，看着他身上的病号服，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个直播……”女孩没有喊叫，没有害怕，反而小心翼翼地把水递给他，还附送了一个面包，“这个……送你。你……要加油啊。”
陈续拿着水和面包，落荒而逃。
夜幕降临，他蜷缩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那些光点曾经离他很远，现在更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名为“终结”的厚玻璃。他拿出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五。他翻看着爆炸的私信，成千上万条，有鼓励，有好奇，有怀疑，也有纯粹的看客。
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内容却让他浑身一颤：
“是陈续吗？我们是林晚的同事，听说你……我们都很难过。你明天……是打算来找林晚吗？别做傻事。”
林晚。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的锁孔，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分手那天，她失望的眼神，决绝的背影。他当时只是沉默，像往常一样，把所有的辩解和痛苦都咽了回去。
一个更黑暗、更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是啊，去找她。最后一天，总该有个真正的了断。不是沉默，不是逃避。是爆发。
他查了林晚公司的地址，在一栋高档的写字楼里。一个计划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形——不那么精细，但足够激烈。他需要一些“材料”。
第二天，清晨。
天空是铅灰色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陈续从一个无梦的短暂睡眠中惊醒，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他摸了摸口袋，那个从五金店零散买来的小玩意儿还在。粗糙，简陋，但在他此刻的认知里，足够了。
他朝着那栋写字楼走去。雨水打湿了他单薄的病号服，冷得他牙齿打颤。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开门，早高峰的车流开始拥堵。他低着头，躲避着行人的目光，心里反复演练着那个决绝的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