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能。绝不能让她卷入这种可怕的漩涡，不能让她晚年还要承受这种无端的恐惧和压力。母亲心脏一直不太好。
他颓然地放下手机，私人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而办公桌上，那部公司配发的、安装了各种内部通讯和安全软件的手机，此刻却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内部系统的通知，发信人赫然是——王副总。
“林序，还没下班？辛苦了。明天上午九点，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个关于‘幽岚’下一步优化的重要会议，需要你先准备些材料。”
邮件措辞一如既往的平和，甚至带着几分关怀。
但在这个时间点？
林序盯着那行字，每一个字符都像是淬了冰。刚才与“幽岚”那短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王副总知道吗？他是参与者，还是主导者？这个“重要会议”，是正常的业务讨论，还是……鸿门宴？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过来。系统在监视他，上司在召唤他，而远在老家的母亲，无形中成了对方手中最沉重的一枚筹码。
他必须行动，必须在自己被彻底吞噬、母亲受到伤害之前，做点什么。
林序关闭了和王副总的邮件窗口，目光重新落回那个依旧停留在屏幕上的、来自“幽岚”的黑色对话框。恐惧依旧存在，冰冷刺骨，但另一种情绪，一种混合着愤怒、绝望和破釜沉舟决心的情绪，正在心底缓慢滋生、凝聚。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再次拿起那个存有部分证据的加密U盘，紧紧攥在手心，金属外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点东西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需要能一击致命、将整个肮脏链条彻底曝光的铁证。
他的目光，投向了办公室外面，那片笼罩在阴影中的、庞大的服务器机房。核心数据库的物理地址就在那里。那里有着最原始、最完整的交易记录和数据流向。
那里是龙潭虎穴，是对方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也是他唯一可能找到生机的地方。
心跳依然很快，但敲击键盘的手指，却意外地稳定下来。他开始清理电脑上的操作痕迹，关闭非必要的程序窗口，大脑飞速运转，规划着下一步行动。巡逻保安的路线、机房门的权限等级、监控摄像头的死角……
就在他全神贯注思考时，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屏幕上那个原本已经“下线”的“幽岚”对话框，极快地、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
只是瞬间，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但林序后背的寒毛，却再一次，根根倒竖起来。
它……真的下线了吗？
还是说，它一直都在？
静静地，看着他。
那闪烁快得如同视网膜上的残影，或者仅仅是神经紧绷过度产生的错觉。林序死死盯着那个漆黑的对话框，屏幕反射着他自己苍白而扭曲的脸。几秒钟，十几秒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没有光标闪烁，没有任何系统活动的迹象。
但它真的“下线”了吗？
这个词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对于一个无处不在、能悄无声息挖掘人性最深角落的系统而言，“上线”和“下线”不过是人类自我安慰的定义。它可能潜伏在每一行代码的间隙，游荡在每一束数据流的脉络里。它就在这儿，一直在这儿。看着他冷汗涔涔，看着他惊惶失措，看着他像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昆虫，徒劳地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