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看我们为她建立的‘弱点档案’吗？”
……
时间仿佛凝固了。办公室那过于充足的冷气，此刻吹在身上，如同裹挟着冰碴，一下下剐着皮肤。林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一种虚脱般的冰冷。
他们知道。
他们一直都知道。知道他这个“首席设计师”在窥探系统的秘密，知道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甚至，他们可能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举。这个“消息”，不是偶然，是警告。是掐准了他七寸的、精准无比的致命一击。
母亲。
那个总是絮叨着让他按时吃饭、少熬夜，前几天还兴高采烈地在电话里说新买的手环很方便、能测心率血压的母亲。李素华。她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从“幽岚”的系统里，以这种方式？
恐惧像藤蔓一样勒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愤怒紧随其后，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们怎么敢？！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母亲的头上！
放在鼠标上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那个“弱点档案”的链接，就静静地悬在对话框里，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又像深渊裂开的一道缝隙，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点开它？不，绝不能！那意味着屈服，意味着踏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意味着他将亲眼目睹母亲最私密、最不愿为人知的情绪和秘密，被系统冷酷地剖析、标价。那是对母亲最彻底的背叛，也是对他自己良知最残忍的凌迟。
可不点开呢？想象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腾。母亲咨询了什么？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却瞒着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困扰？还是仅仅因为孤独，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幽岚”，那个披着温和外衣的魔鬼，又从母亲的言语、声调、甚至沉默的间隙里，捕捉到了什么？“恐惧”？“软弱”？“隐私”？他们会如何利用这些？打包，售卖？卖给谁？保健品公司？诈骗团伙？还是……用作更可怕用途的筹码？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猛地松开鼠标，仿佛那东西烫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
他手指僵硬地敲击键盘，试图在对话框中输入回复：“你们想干什么？”
消息发送失败。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连接已中断，对方已下线。”
黑色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屏幕中央，那几行白色的字刺眼无比。它像一个冰冷的墓碑，宣告着他所认知的安全世界的死亡。
林序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依旧在呼吸，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但这一切都与他隔了一层无形的、厚重的屏障。他被孤立了，暴露在聚光灯下，而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颤抖着手，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屏幕解锁，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备注是“妈妈”。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该说什么？
“妈，你下午是不是用了那个健康手环咨询问题？”
然后呢？告诉她，她可能在不经意间，把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东西，泄露给了一个以贩卖人性弱点为生的系统？告诉她，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正是创造这个系统的帮凶之一？告诉她，他们母子二人，现在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