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闸北一处不起眼的印刷作坊,二楼密室。
空气里混杂着油墨、旧纸和一种冷铁的腥味。龙飞云独自坐在昏黄的灯下,手指间捻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竹刻。他没有看桌上那张摊开的霞飞路地图,也没有看墙上用红蓝铅笔勾勒出的复杂关系网。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这片即将完工的竹刻上。
刻刀在他手中,不像刀,更像一支笔,一支画家的笔,或者说,一位造物主的手指。刀尖游走,竹屑如雪飘落,一尾栩栩如生的凤鸟,在竹片上舒展开华丽得近乎炫耀的翅膀。这片竹刻,是他正在雕琢的赝品“琉璃樽”上最后一块、也是最精巧的一块装饰。一个完美的谎言,需要无数个真实的细节来支撑。他享受这种用真实去构建虚假的过程,就像一个冷漠的神,在精心创造一个注定要破碎的世界。
这个局,他已在脑中反复推演过千百遍,每一步棋,每一个变量,都曾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被拆解、重组,直至形成一条看似唯一的通路。杜崇山是鲨鱼,是那种嗅到一丝血腥就会不顾一切扑上来的深海巨兽,他的贪婪是这个局的基石。白崇德是鹰,一只盘踞在高空、耐心到冷酷的苍鹰,他等待着鲨鱼和另一条鱼斗得两败俱伤,以便用最省力的方式攫取胜利。而沈曼丽……她是一只狐狸,一只被逼入绝境、刚刚失去幼崽的母狐狸,她的眼睛里除了复仇的火焰,再无他物。她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包括他,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敌友不明的男人。
一石三鸟。他要用这颗精美绝伦的石头,砸向上海滩这片最浑浊、也最迷人的水。
第一,测试杜崇山对“琉璃樽”的反应强度。对方的反应越是疯狂,就越证明阿宝的案子背后,隐藏着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秘密。这决定了他后续营救阿宝的策略,是智取,还是豪赌。
第二,观察沈曼丽的行动模式。一个潜在的盟友,其价值与危险同样巨大。她究竟掌握了什么,她能付出什么,她又想得到什么?他必须看清她的底牌,才能决定是联手,还是戒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将白崇德这只鹰,从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强行拖拽成狼狈的入局者。他要让法租界巡捕房的官方力量,成为这场大戏中最混乱、也最关键的一道背景音。
这盘棋风险极高。阿宝的命悬于一线,行刑的日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正随着钟摆的每一次滴答而一分一秒地落下。他不能再等,也输不起。他必须主动出击,用一个更危险的局面,去打破眼前的死局。
刻刀停下,凤鸟的最后一根羽毛也刻画完毕。龙飞云吹去竹屑,将竹片严丝合缝地嵌入那个仿制的琉璃樽上。天衣无缝。他长长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映不出任何波澜。
鱼饵已经备好,现在,只等鱼儿入网。
*
(一)
霞飞路,午后。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法国梧桐的叶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洋行、咖啡馆和高级时装店,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构成这座城市浮华而脆弱的表象。
“集古斋”古董店,就坐落在这片繁华之中。店面不大,门脸古朴,一块黑漆金字的招牌被岁月侵蚀得恰到好处,显得颇有来历。寻常日子里,这里门可罗雀,只有些真正的同好才会进来坐坐。但今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不见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紧张。
店内,伪装成老板的阿四,正心不在焉地用一块麂皮擦拭着一个前朝的瓷瓶。他的手心在冒汗,麂皮在他湿滑的掌中几乎要拿捏不住。柜台对面,扮成买家的老李,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他是龙飞云手下最稳重的老人,此刻却也能从他端茶杯时过于用力的指节上,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李老板,”阿四压低了声音,声音发干,像被砂纸打磨过,“这都快两点了,云哥说的人,怎么还没动静?”
老李呷了口茶,眼睛瞟了一眼墙上老式挂钟发出的“滴答”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店里,像锤子一样,一记一记敲打着人的神经。“急什么?”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仿佛他们真的在谈一桩旷日持久的古董买卖,“好东西,总得有耐心的人才配得上。云哥的剧本,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不准时开演的?”
“可我这心,跳得跟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阿四苦笑了一下,放下瓷瓶,拿起另一块干布擦着手心的汗。“云哥说,恐惧是最好的台词。我看我今天这台词,是不用背了,全是真情流露。”
“那就对了。”老李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了,“记住,你现在不是阿四,你就是这家店的少东家,叫王蕴之。你祖上是给宫里寻宝的‘内务府奉宸苑卿’,这琉璃樽是你家传的国宝。听好了,这故事你得刻进骨子里。”
老李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给演员说戏的导演:
“这樽,是你曾祖父在圆明园大火时,拼了命从火场里抢出来的,为此还断了一条腿。他临终前交代,此物关乎国运,王家子孙除非到了倾家荡产、活不下去的地步,绝不可变卖。可你,王蕴之,偏偏是个不肖子孙,留洋回来不学好,染上了赌瘾,在逸园的狗场和杜老板的赌场里输光了万贯家财,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今天,你拿出这传家宝,是万不得已。所以,你的情绪必须复杂。你既有对祖宗的愧疚,又有对宝物的舍不得。同时,你还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所以你又贪婪,盼着卖个天价,既能还债,又能让你继续挥霍。把这几种情绪——害怕、不舍、贪婪、绝望,都给我揉碎了,糊在你的脸上,刻在你的骨子里。”
阿四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点着头。
老李继续道:“至于我,我是个从北平来的煤老板,姓钱,钱串的钱。家里有几个臭钱,但几代人都是刨土的,没文化。听说了这件国宝,想买下来附庸风雅,回去好在那些王爷贝勒面前显摆。所以,我得表现出粗俗、急切,还有那种‘除了钱什么都不在乎’的蛮横。一会儿不管谁进来,我们都得把这出双簧演足了。记住,我们不是在等他们,是他们在等我们点头。”
老李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阿四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麂皮,擦拭的动作变得沉稳了许多。恐惧还在,但已经被一层名为“专业”的外壳包裹了起来。他不再是阿四,他就是那个败光了家产的王蕴之。
墙上的挂钟,时针,正一格一格地,沉重地,走向预定的时刻。
*
(二)
“集古斋”对面,是一家名为“罗宋”的咖啡馆。
二楼临窗的卡座,法租界公董局警务处华人总探长白崇德,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西装,手里夹着一支“三炮台”香烟,却没有点燃。他在指间慢慢地转动着那支烟,像是在把玩一件精巧的武器。咖啡已经冷了,他一口未动。
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死死锁定着街对面的那家古董店。
作为法租界最有权势的华人警官,白崇德见惯了上海滩的风浪。但他从骨子里厌恶这种藏在暗处的、不守规矩的游戏。尤其是当游戏的一方,可能是杜崇山的时候。
他和杜崇山有旧怨。刻骨铭心的旧怨。
他缓缓转动着那支香烟,指尖的触感和空气中咖啡的冷香,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十二年前。那时,他还不是总探长,只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在华界闸北警署当差的小巡捕。他叫白崇德,而杜崇山,那时还叫杜月笙,虽然已经崭露头角,但在真正的老派势力面前,还算不上顶级大亨。
那是一个码头工人的女儿被奸杀的案子。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当时一个法租界洋行买办的儿子。白崇德花了半个月,跑断了腿,终于拿到了铁证。就在他准备抓人结案的时候,杜月笙出面了。他没有威胁,也没有利诱,只是请分局长喝了一顿茶。
三天后,案子破了。凶手是码头工人的一个同乡,一个老实巴交、刚来上海没几年的年轻人。供词、物证,一应俱全,完美得像一出事先排演好的戏。白崇德看着那个年轻人被打得不成人形、画押认罪的样子,冲进分局长的办公室,质问他为什么。
分局长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崇德,水太深,有时候,公道不在水面上,在水底下。水面上的那个人活着,比水底下的那个,对上海更有用。”
后来,他才打听到,那个买办的父亲,为杜月笙的一船鸦片打通了海关的关系。一个码头工人的女儿,一个无辜的乡下年轻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那一船鸦片的价值。
从那天起,白崇德就明白了“水深”两个字的含义。他发誓,他要往上爬,爬到能搅动这潭水的位置,他要让杜崇山这样的人,亲自尝尝被水底的冤魂拖下去的滋味。这些年,他从华界到法租界,一步步往上爬,踩着别人的肩膀,也弄脏过自己的手,终于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将杜崇山连根拔起的机会。
这次的线报来得蹊跷。一个匿名电话,用一种经过处理的、不辨男女的声音,精准地告诉他,今天下午,在霞飞路的“集古斋”,将有一场非法的国宝交易。线人暗示,这件国宝,很可能就是前些天从杜公馆失窃的那件“琉璃樽”。
白崇德的第一反应是陷阱。但他转念一想,即便这是个陷阱,又是谁设下的?为了什么?如果真是杜公馆失窃的赃物在此交易,那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都绝对是一条大鱼。他甚至隐隐怀疑,这背后有那个在杜公馆案发现场出现过、又像幽灵一样消失的“英雄市民”——龙飞云的影子。
公仇,私恨,还有作为一个探长对谜题的好奇心,让他决定亲自来会会这条大鱼。
他的手下早已化装成黄包车夫、报童、甚至是街边乞丐,在古董店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有足够的耐心。今天,他要看的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张网。他要看看,这张网里,最终会捞起谁。
他终于点燃了那支香烟,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镜片后那双锐利的、沉淀了十二年怨恨的眼睛。
*
(三)
霞飞路上,一个名叫小马的年轻黄包车夫,正没精打采地靠着自己的车打盹。
今天这生意,邪了门了。
他拉车跑这条线也有一年多了,对霞飞路比对自己家的床板还熟。往常这个点,正是霞飞路最热闹的时候。洋行的先生、公馆的太太、时髦的小姐们,不是去喝咖啡,就是去逛商店,叫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可今天,街上的人似乎都成了哑巴。
不,不是哑巴。是一种说不出的怪。
人还是那些人,车还是那些车,但空气里像是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小马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起来。他看到,街角那个平日里总是笑嘻嘻卖着白兰花的老婆婆,今天眼神却像刀子一样,时不时地瞟向马路对面的“集古斋”。修鞋摊的那个瘸子,今天没生意,却一点不着急,只是低着头,一遍遍地擦着他那几把破工具。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乡下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在百货公司的橱窗前站了半天,眼睛却总往一个方向瞟。
小马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便衣。当车夫的,眼力最毒,什么人是真心逛街,什么人是心里有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今天这霞飞路上,心里有鬼的人,怕是比梧桐树叶子还多。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也投向了那家“集古寨”。那家店他知道,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客人进去,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里面藏着金山银山不成?
小马缩了缩脖子,把车往后巷里又拉了拉。他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懂什么黑道白道,但他懂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今天这光景,还是离远点好。
他决定今天提前收工,不挣这玩命钱了。
*
(四)
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帕卡德轿车。车窗摇下一条缝,像一只半睁的鳄鱼眼,露出一双像鲨鱼一样冰冷无情的眼睛。
车里坐着两个人,是杜崇山手下最得力的打手,江湖人称“黑白无常”。开车的“白无常”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像一尊白蜡神像,他的任务就是动手。旁边座位上的“黑无常”则负责动脑,他面色阴沉,嘴角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大哥,消息可靠吗?”白无常瓮声瓮气地问,他宽大的手掌已经放在了腰间的短枪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老板亲自下的令,你说可靠不可靠?”黑无常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樽。“老板说了,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开价多少,东西必须拿到手。谁敢挡路,就让他去跟阎王爷讨价还价。”
黑无常顿了顿,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吐着烟圈,回忆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漕帮的那个姓赵的,自以为拿了老板的一点把柄,就敢开口要三根金条?老板怎么做的?”
白无常想了想,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简单地吐出两个字:“沉了江。”
“沉江?太便宜他了。”黑无常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老板是先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孩子一个个从船上扔下去,让他听着水响。然后才把他绑上石头沉下去的。老板常说,恐惧比死亡更有用。他要的不是你死,是要你死之前,把你最在乎的东西,一点点捏碎给你看。”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道:“这次也一样。这琉璃樽,就是老板的命根子。谁敢碰,下场只会比姓赵的惨一百倍。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也很粗暴。我们是鲨鱼的牙齿,负责撕开猎物的第一道口子。我们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
而在另一条街的百货公司门口,一个穿着素雅旗袍的女人,正假装挑选着橱窗里的丝巾。她是沈曼丽派来的人。她的任务更简单,也更复杂。她不需要抢夺,甚至不需要靠近。她只需要用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辆帕卡德轿车,盯住从车里下来的人,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对“集古斋”动了手。
沈曼丽要的不是琉璃樽,她要的是杜崇山的反应。只有杜崇山对一个假货的疯狂反应,才能证明她儿子阿宝的案子背后,隐藏着他多么恐惧被人触碰的秘密。
她站在这里,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远处的枪声。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个母亲为救孩子而燃起的、地狱般的决绝。
*
(五)
二楼密室,龙飞云放下了望远镜。
所有棋子都已就位。杜崇山的狼,白崇德的鹰,沈曼丽的狐,都已进入了他划定的猎场。
他走到那面挂着地图的墙边,看着墙上阿宝的照片,那是几年前阿宝刚跟着他时拍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和不安。他拿起那块从囚衣上撕下的、用血写成的布片,“云哥,救我!”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指尖。
他重新评估着整个计划的风险。这不像他以往的任何一次行动。以前,他只为财,或为义,轻松潇洒,游刃有余。但这一次,他赌上的是一条他视如己出的兄弟的命。这份重量,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力不从心。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进行最后的风险推演。
* 预案一:白崇德失控。 如果白崇德的包围圈收得太快,在他的人还没来得及撤离时就发起突袭,怎么办?他已经安排了阿海在古董店后巷的茶馆里。一旦情况有变,阿海会立刻在后巷引发一场看似寻常的斗殴,吸引部分警力,为阿四和老李的撤退争取三十秒的黄金时间。这三十秒,足够他们从预设的密道离开。
* 预案二:杜崇山的人火力过猛。 如果“黑白无常”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开枪,造成无法控制的流血冲突,怎么办?老李的茶杯底下,藏着一颗特制的、小型的烟雾弹。只要他将茶杯“失手”打碎,三秒内,浓烈的、无毒的烟雾就会笼罩整个店铺,足以让所有人暂时失去视野。在混乱中,他们可以从容撤退。
* 预案三:沈曼丽的人暴露。 这是最危险的可能。一旦沈曼丽的观察员被杜崇山或白崇德的人察觉,很可能会顺藤摸瓜,牵扯出沈曼丽,打乱他后续与沈曼丽结盟的全盘计划。为此,他特意让沈曼丽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从未在杜崇山面前露过脸的女佣。并且,他安排了另一个自己的人,在不远处假扮情侣,一旦发现女佣有被盯上的迹象,会立刻上前制造一场“抓奸”的闹剧,用桃色新闻的掩护,帮助她脱身。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压回心底。再次睁开时,眼神已恢复了古井般的平静。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和人性。
棋局已经开始,他这个弈棋人,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拿起对讲机的话筒,按下了开关。一道微弱的电流声后,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开门,迎客。”
*
(六)
楼下,“集古斋”的门被阿四从里面缓缓拉开。
午后的阳光涌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金色的尘埃。
几乎在同一时间,街角那辆黑色的帕卡德轿车车门应声而开。“黑白无常”一前一后走了下来,径直穿过马路,走向古董店。他们的步伐沉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煞气,周围的行人仿佛被无形的气墙推开,纷纷避让。
咖啡馆里,白崇德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认得那两个人。是杜崇山的左膀右臂。
鱼,真的来了。
他拿起对讲机,用极低的声音下令:“各单位注意,目标出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龙飞云在密室的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他甚至看到了远处百货公司门口,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看到“黑白无常”后,悄然转身,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人群中。
一切,都按照剧本在上演。
“黑白无常”走进了“集古斋”。店门在他们身后,被阿四不动声色地关上了。
店内,老李站起身,脸上堆起虚假的、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两位老板,想看点什么?小店东西不多,但件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好玩意儿。”
黑无常没有理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柜台上那个用锦布包裹的木盒上。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声音沙哑而刺耳。
“别废话了。”他指着那个木盒,一字一顿地说。
“东西,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