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某些时刻,它会捏住你的心脏,让你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沉重如鼓。
对于霞飞路“集古斋”里的阿四和老李来说,这一刻就是如此。
杜老板的打手,那个被称为“白无常”的瘦高个,说出“东西,是我们的了”这句话时,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像一张砂纸,磨过店铺里凝固的空气。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来自地狱的寒气。
他的同伴,“黑无常”,那个矮壮如铁墩的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就这一步,店铺里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他的身体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大半阳光,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块移动的墓碑,缓缓向柜台压过来。他腰间的斧头柄,在阴影里泛着陈旧的、浸透了血色的暗红。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捕猎开始的信号。
阿四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他握着那个装着假琉璃樽的锦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剧本里写了这一出,云哥预演过无数次,但当真正的野兽龇着牙站在你面前时,那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是任何排练都无法消除的。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老李比他镇定。他活的年岁长,见过的风浪多。他轻轻地、用只有阿四能听见的幅度,咳嗽了一声。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按计划行事,不要慌。
“两位老板,”老李脸上堆起职业性的、谦卑的笑容,往前迎了半步,“什么东西是你们的?小店做的都是正经买卖,几位怕是找错地方了。”
“白无常”笑了。他的笑声比他的话更难听,像夜枭的啼叫。他根本不看老李,一双浑浊但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阿四和他手中的锦盒上。
“我们从不找错地方。”他慢条斯理地说,同时抬起了手。
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像女人的手。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双手能轻易地捏碎一个人的喉骨。
“把盒子,给我。”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店铺外,一个黄包车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街角的孩童追逐着一只皮球,一切都那么安详。而店铺内,一场没有退路的冲突,已在爆发的边缘。
二楼的暗室里,龙飞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根铜制的潜望镜。他像一个冷漠的上帝,俯瞰着自己一手布置的棋局。他看到了“黑白无常”眼中的贪婪和杀意,看到了阿四控制不住的微小颤抖,也看到了老李故作镇定的伪装。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鱼,已经入网。
现在,该收网了。
但他等待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另一股力量。一股他早已为其准备好舞台的力量。
就在“白无常”的手即将触碰到柜台的瞬间,一声尖锐、急促的哨声,如同利剑,划破了霞飞路午后的宁静。
来了。龙飞云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二)
对面白俄咖啡馆的二楼,白崇德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深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在他面前的文件上留下几个无法抹去的污点。他毫不在意,眼神如鹰,盯着街对面的“集古斋”。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从他的线人——一个被龙飞云故意喂了假情报的古董贩子——那里得到消息,说今天这里有一场涉及“杜公馆失窃国宝”的黑市交易时,他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一种被压抑许久的、猎人终于嗅到猎物气味的战栗。
杜崇山。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在他心里扎了十年。十年前,他还是法租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巡捕,因为不识时务,得罪了当时已经权势滔天的杜崇山,被一脚踢去看守冰冷的停尸房。整整三年,他每天与死人为伴,与腐臭为伍。那种屈辱和怨恨,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头里。他记得停尸房里永远散不去的福尔马林和尸体腐败混合的气味,记得冬夜里那浸入骨髓的阴冷,记得那些被家属遗忘、在抽屉里慢慢腐烂的无名尸体。他曾无数次在深夜里对着那些冰冷的尸体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杜崇山也尝尝这种被世界遗弃、与阴暗为伍的滋味。这十年的步步高升,每一步,都是为了靠近这个目标。他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时机,像一条在黑暗中潜行的毒蛇,等待着给予仇人致命一击的机会。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他不知道那个幕后策划者是谁,但他知道,只要是和杜崇山作对的人,就是他可以利用的棋子。他要的,不是抓几个小毛贼,而是要借这场乱局,撕开杜崇山那张伪善的面具,找到能将他彻底扳倒的证据。这个局,必须乱,越乱越好。乱到让杜老板的走狗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獠牙,乱到让所有人都看到他那副道貌岸然面孔下的肮脏。
“行动!”
哨声就是他下达的命令。
几乎在同一时间,潜伏在“集古斋”四周的巡捕们,如同一张被瞬间拉紧的巨网,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小小的店铺。
街面上的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骚动起来。原本在街边闲逛的行人、拉着空车等客的黄包车夫、在店铺门口晒太阳的伙计,都惊愕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人惊呼,有人后退,更多的人则是伸长了脖子,脸上带着既恐惧又兴奋的好奇,想要看清这场大阵仗到底是为了什么。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是巡捕房!”“看那架势,是白处长的人!”“天哪,这是要抄谁的家?”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为即将到来的冲突谱写了不安的序曲。
从东边巷口,冲出七八个穿着便衣的探员,手里握着上了膛的左轮手枪。
从西边街角,两辆黑色的警备车呼啸而至,车门洞开,十几个手持长枪的巡捕跳下车,迅速建立了外围警戒线,将好奇的人群隔绝在外。
北边的屋顶上,两个狙击手早已就位,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店铺的大门。
南边,白崇德亲自带着一队精锐,大步流星地穿过马路。
天罗地网,瞬间合拢。整个“集古-斋”,变成了一座插翅难飞的孤岛。
白崇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要的,就是一场混战。只有在最混乱的局面里,真相才有可能,哪怕只有一瞬间,会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三)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集古斋”内,空气瞬间爆炸了。
“黑白无常”的脸色骤变。他们是杜老板手下最狠的狗,杀人放火眼都不眨,但他们最怕的,就是官面上的人。杜老板的规矩,可以私下解决一切,但绝不能在明面上和巡捕房发生冲突。
“妈的,条子!”白无常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的贪婪立刻被惊慌和暴戾所取代。他的脑中瞬间闪过杜老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任务失败的后果是断手断脚,但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巡捕冲突,把事情闹大,后果可能就是沉黄浦江。一瞬间,对杜老板的恐惧压倒了对任务的执着。他不再去管什么盒子,第一反应就是撤退。
但晚了。
老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抓起柜台上一只沉重的青花笔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店铺里那只最名贵、也最显眼的多宝格猛地砸了过去。
“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悲鸣,整个多宝格轰然倒塌,上面陈设的瓶瓶罐罐、玉器摆件,如下了一场昂贵的暴雨,碎了一地。
“抢东西啊!”老李用尽平生力气,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这声嚎叫,是龙飞云设计的剧本里,拉开混乱大幕的第二声号角。
阿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中的锦盒往空中一抛,同时身体像狸猫一样,矮身钻进了柜台底下。
那只精美的锦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店铺中央落去。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锦盒吸引了。
对于“黑白无常”来说,那是他们的任务。求生的本能和任务的执念在他们脑中激烈交战,最终,对杜老板的恐惧让他们做出了最疯狂的选择——抢到东西再跑!他们放弃了直接逃跑,疯了一样扑向那个锦盒。
对于刚刚冲进门、以白崇德的副手为首的巡捕们来说,那个盒子就是赃物,是人赃并获的关键。他们也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而对于老李和阿四来说,那个被抛出去的盒子,就是他们逃生的护身符。他们看也不看,转身就朝着店铺后门的方向,开始了计划中的撤退。
于是,在这间小小的古董店里,一幕荒诞至极的戏剧上演了。
杜老板的打手和法租界的巡捕,这两股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势力,为了抢夺一个空无一物的锦盒,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滚开!这是我们杜先生的东西!”黑无常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拳将一个试图靠近的便衣探员打得口鼻流血。
“不许动!我们是法租界巡捕房!”副队长鸣枪示警,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锦盒在混乱中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黑无常刚把它抄在手里,就被一名探员死死抱住小腿,一个趔趄,锦盒脱手飞出。它在空中翻滚着,像一只迷途的蝴蝶,掠过一张张扭曲的脸。白无常一个箭步冲上,凌空将它接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根警棍就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他的手腕上。他吃痛惨叫一声,锦盒再次滑落,掉在地上,被一只惊慌的脚踢中,骨碌碌地滚向墙角,撞在一堆破碎的瓷片里。
打手们凶悍,巡捕们人多。双方你推我搡,拳脚相加。有人拔出了匕首,有人挥舞着警棍。家具被推倒,古董被踩得粉碎,整个店铺变成了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
这是一场没有秩序的混战。
不,有秩序。
在二楼的暗室里,龙飞云的眼睛像冰一样冷静。他看着楼下这锅沸腾的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这哪里是混战?这分明是一支被他指挥得恰到好处的芭蕾舞。
打手的目标是盒子。
警察的目标是人。
他的人的目标是撤退。
三方势力,在他精密的计算下,如同三颗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的行星,在一个狭小的宇宙里,遵循着他设定的轨道,疯狂地运转着,彼此冲撞,彼此消耗。
这,就是他要的混乱。
但他的潜望镜,并没有停留在漩涡的中心。他的镜头,正在人群的边缘,冷静地、耐心地搜寻着。
他在等。等第四方的出现。
(四)
沈曼丽派来的人,是那个叫小翠的女佣。
她没有像杜老板那样,派出凶神恶煞的打手。她只派出了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和一个跟在她身后,像影子一样沉默的、穿着粗布短褂的男人。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踏进“集古斋”一步。
他们就像两个最普通的过路人,混在被警笛声吸引来的围观人群里,站在街对面,冷眼旁观着那家店铺从宁静到混乱的全过程。
小翠的脸上,没有普通市民看到热闹时的好奇,也没有看到暴力时的恐惧。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双手插在袖子里,半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脸。他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一个忠实的护卫。
龙飞云的潜望镜,在混乱开始的第十秒,就锁定了他们。
他知道,沈曼丽比他想象的更聪明,也更谨慎。她没有入局,她选择做局外的一个观察者。她要看的,不是那只琉璃樽的真假,而是杜崇山的反应。
一个假的琉璃樽,就能让杜崇山派出最凶悍的“黑白无常”来不顾一切地抢夺,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最有价值的情报。它证明了,杜崇山对“琉GLISH樽”这三个字,有着病态的、不惜暴露自己的渴望。
这就够了。
龙飞云心想,沈曼丽应该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们会走了。
然而,没有。
就在店铺里的混战达到最高潮,那个锦盒在地上被人踢来踢去,最终滚落到门口附近时,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他从人群中一步跨出,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店内的打斗吸引时,他已经来到了锦盒边。他没有去捡,只是蹲下身,用一根从袖中滑出的小巧铜片,轻轻一拨。
“啪嗒。”
锦盒的锁扣应声而开。
男人只朝里面瞥了一眼。那一眼的时间,短到甚至不够眨一次眼。
随即,他站起身,退回到人群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龙飞云。
龙飞云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不是在确认琉璃樽的真假。那个距离和速度,根本看不清任何细节。
他在确认别的东西。
他是在确认,盒子里,有没有一个特定的记号?或者,他只是在确认,杜老板的人,是不是真的为了这个“空盒子”而疯狂?不,不对。
龙飞云的大脑飞速运转,各种可能性在其中激烈碰撞。这个开盒的动作风险极高,完全多余。如果只是为了测试杜老板,远观足矣。沈曼丽行事如此谨慎,却偏偏要冒这个险,只说明一件事——她要确认的,是杜老板都未必知道的、关于琉璃樽的更深层秘密。难道说,真正的琉璃樽,其价值并非器物本身,而在于它是否拥有某个特定的标记?或者,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樽”,而是一个伪装成樽的容器,里面藏着别的东西?沈曼丽的人开盒,不是为了看里面有什么,而是为了确认里面*没有什么*?这个念头让龙飞云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女人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要深邃得多。
那个男人回到小翠身边,微微点了点头。
小翠的面容依旧平静,但龙飞云仿佛看到,她的嘴角,有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两人转身,悄无声息地汇入人流,消失了。
龙飞云缓缓地直起身,离开了潜望镜。他的额头,第一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局,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
但沈曼丽的这个动作,像一把突然出现的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未预见到的、通往更深迷宫的门。
这个女人,她的目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五)
后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腐烂和阴沟里污水混合的酸臭味。
老李和阿四从“集古斋”的后门冲出来时,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这股难闻的空气。对他们来说,这味道,就是自由的味道。
后门外,停着一辆收泔水的板车。一个穿着油腻坎肩的车夫,正坐在车辕上,抽着一杆旱烟。
看到两人出来,车夫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烟圈,用含混不清的本地土话嘟囔了一句:“今朝的泔水,有点冲哦。”
这是对上了暗号。
老李和阿四迅速脱掉身上的长衫,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和车夫一样油腻的短打。他们将长衫随手丢进一个垃圾桶,然后一人拿起一个空泔水桶,跳上了板车,用盖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
“砰”的一声,木盖合上,阿四瞬间被黑暗和恶臭吞噬。桶里残留的泔水味混合着他自己的汗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体,熏得他几欲昏厥。他只能拼命地屏住呼吸,紧紧地抱住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外面混乱的叫喊声、警笛声隔着木板传进来,变得模糊而遥远,但这反而加剧了他的恐惧。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隔壁桶里老李沉稳但压抑的呼吸声。板车开始移动,每一次颠簸,桶底黏腻的液体都会晃动,发出“哗啦”的轻响,仿佛在提醒他身处的肮脏现实。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种活棺材里待多久,每一秒都是煎熬。
车夫将烟杆在鞋底磕了磕,慢悠悠地站起身,拉起了板车。
“嘎吱——嘎吱——”
破旧的木轮碾过肮脏的石板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就在他们离开后巷不到半分钟,两个气喘吁吁的便衣探员追了出来。他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人呢?”
“肯定是从另一头跑了!追!”
两个探员朝着与板车相反的方向,追了下去。
板车晃晃悠悠地走着,穿过狭窄的里弄,汇入了嘈杂的市井。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一辆肮脏的板车,更没有人会想到,里面藏着刚刚那场大混乱的两个始作俑者。
(六)
当白崇德最终走进“集古斋”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硝烟、汗水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味道。地上,是满地的狼藉。阳光透过被打破的窗户照进来,光柱中,无数尘埃在飞舞,像是在凭吊这场刚刚发生的劫难。一尊被推倒的关公像,脸朝下地趴在血泊里,显得无比讽刺。一枚沾着血迹的碎瓷片,在角落里闪着幽冷的光,像一只睁开的、冷酷的眼睛。
他的手下,正将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依旧凶相毕露的汉子用手铐铐住。白崇德一眼就认出,这些人,都是杜崇山手下最见不得光的打手。
他的副手,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报告:“处长,抓到五个,都是杜公馆的人!另外两个主角,从后门跑了!”
白崇德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静静躺在血泊和碎屑中央的锦盒上。
他走过去,用脚尖将它踢翻。
锦盒是空的。
里面只有一块用来固定器物的明黄色绸缎,光滑、柔软,像一个最精致、最恶毒的嘲讽。
白崇德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他被耍了。
他像一只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子,在一个不知名的耍猴人的指挥下,用尽了全力,表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结果,耍猴人带着赏钱跑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地的鸡毛和满场的嘲笑。
他可以想象,明天,不,今天晚上,整个上海滩的上流社会和黑道江湖,都会流传着法租界白大探长,是如何在霞飞路被人当枪使的笑话。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胸腔里升腾起来。
他缓缓地蹲下身,捡起了那个空盒子。锦缎的料子是顶级的,盒子是上好的紫檀木,做工精巧绝伦。这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陷阱。
“封锁现场!”白崇德的声音,冷得像冰,“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耍我们的人给我挖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店铺二楼那个紧闭的窗户,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寒光。
他知道,那个看不见的对手,一定就在附近。甚至,此刻,就在某个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他,欣赏着他的愤怒和狼狈。
而在那个窗户后面,龙飞云确实在看着他。
他没有笑,甚至没有一丝得意的表情。他的眉头紧锁,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曼丽那个女佣冷静地开盒、瞥视、然后转头离去的画面。
这个局,明面上,他赢了。他成功地测试了杜老板的底线,也看到了白崇德的实力,全身而退。
但在暗处,他似乎输了。他输给了那个他本以为可以掌控的女人。
沈曼丽,她到底知道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思绪。
他意识到,要救阿宝,要解开“琉璃樽”的最终秘密,他布下的这个局,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更加凶险、更加扑朔迷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