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如同沉重的盔甲,死死裹住江林的意识。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被冰渣摩擦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后腰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那属于张团练的致命伤,如今成了他这具新躯体的烙印。

他猛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了片刻,才聚焦在头顶低矮、粗糙的木梁上。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汗馊味的草席。空气里弥漫着皮革、劣质烟草、汗臭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的复杂味道。屋外传来清晰的号令声、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这里是军营!

江林(张团练)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动作牵动了后腰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他低头,看到自己穿着深青色的内衬衣,腰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暗红色的血渍渗透出来。属于张团练的肌肉精悍结实,蕴含着远超黑虎的爆发力和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协调感。但此刻,这具身体却像一架生锈的机器,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滞涩的呻吟。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更重要的,是梳理这具身体带来的、远比黑虎复杂森严的记忆洪流。

【张团练】——张厉。地方团练副使。隶属郡城卫戍营,负责地方治安弹压。记忆的核心是冰冷的秩序、森严的等级、铁血的杀伐。如何操练士卒,如何应对上官,如何弹压刁民,如何克扣粮饷中饱私囊…无数条规、无数张脸孔、无数场景碎片在意识里翻腾。其中,一股潜伏在丹田深处、如同冬眠毒蛇般的阴冷锐利气息格外清晰——**内力**!张厉所修习的一种偏向阴寒属性的内功心法,虽然粗浅,却让这具身体拥有了远超常人的速度和爆发力,尤其擅长隐匿和致命一击。

这股内力此刻如同死水,在重伤下蛰伏着,但仅仅是感知到它的存在,就带来一种冰冷的力量感,同时也伴随着一种…隐约的躁动?仿佛这力量本身就不甚稳定。

“大人!您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粗豪声音在门口响起。

江林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制式皮甲、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站在门口,正是之前跟随张厉的一名亲兵队长,名叫赵铁柱。他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

“嗯。”江林(张团练)努力模仿着张厉惯常的冷漠腔调,声音沙哑低沉,“情况如何?”

“回大人!”赵铁柱快步走进来,将药碗放在床边矮几上,“昨天您诛杀了冒充黑虎的妖人,大快人心!营里弟兄们都等着您示下呢!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郡守府那边…好像对黑虎的死,有点…不太满意?听说黑虎手里有批要紧的‘货’,还没交割…”

郡守府?货?江林心中一凛。张厉的记忆碎片里,关于那批“货”的信息同样模糊不清,只隐约指向郡守府某个大人物,似乎是某种极其敏感、见不得光的东西。黑虎的死,显然打乱了某些人的计划。麻烦!

“知道了。”江林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碗,刺鼻的苦涩味冲入鼻腔。他强忍着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入胃中,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扶我起来。营里不能乱。”

扮演!必须尽快熟悉这个身份,掌控局面!泄露的代价是抹杀!

接下来的几天,江林(张团练)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他强忍伤痛,凭借着张厉残存的记忆碎片和一丝不苟的模仿,开始处理军务。点卯、巡视营房、听取汇报、签发命令…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力求符合张厉那刻板、严厉、带着军人特有冷硬的行事风格。他刻意减少了与人交谈,尤其回避关于黑虎和那批“货”的试探,将精力集中在军营事务上。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士兵们敬畏这位“伤愈复出”的副使大人,营中秩序井然。但江林能感觉到,赵铁柱等亲信眼中偶尔闪过的疑惑——大人似乎比以往更沉默,更阴郁,偶尔流露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往日的狠戾,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特别是对待那些试图讨好他的下属军官时,那份刻意的疏离感。

更麻烦的是,这具身体带来的本能。

张厉并非黑虎那种纯粹的暴徒,他的欲望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扭曲。权力欲,掌控欲,以及…对某些特定“猎物”的病态觊觎。这具身体对力量的渴望和对美色的占有欲,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时刻冲击着江林的意志。

这天,他以“巡查地方治安”为由,带着两名亲兵,骑马离开了气氛压抑的军营。他需要透口气,也需要一个目标,来转移这具身体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躁动。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有些刺眼,江林微眯着眼,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行人。属于张厉的视角,让他习惯性地审视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和…有价值的“目标”。

很快,一个目标出现了。

城西,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前。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的少女,正扶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少女约莫十六七岁,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柳依依。本地富商柳万金的独女。

几乎是看到这少女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邪火,猛地从张厉身体深处窜起!这股欲望比面对黑虎侍妾时更加猛烈、更加清晰!记忆中,张厉对这柳家小姐垂涎已久,碍于对方家世和郡守府某些人的关系,一直未曾得手。此刻,这压抑的欲望如同被点燃的油桶,在江林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江林的理智在尖叫!警告!但他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力正在急剧下降!张厉那阴冷的、带着权势者特有优越感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双眼中。他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柳夫人,柳小姐。”江林(张团练)开口了,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丝属于张厉的、令人不舒服的沙哑磁性。他策马缓缓靠近,目光如同实质,肆无忌惮地落在柳依依那惊慌失措的俏脸上,“令千金…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话语里的轻佻和暗示,几乎毫不掩饰。

柳依依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躲到母亲身后,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

柳夫人脸色难看,强忍着怒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大人说笑了…小女蒲柳之姿,当不得大人夸奖。我们母女正要回府,就不耽误大人公务了。” 说着就要拉着女儿进门。

“公务?”江林(张团练)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驱马又逼近一步,几乎挡住了母女俩的去路,“维护一方安宁,保境安民,本就是张某职责所在。柳家乃本城富户,张某自然更要…多多关照。” 他刻意加重了“关照”二字,眼神如同毒蛇,在柳依依身上逡巡。

那股灼热的占有欲几乎要冲破江林的理智堤坝!张厉的身体在兴奋地微微颤抖,丹田深处那股蛰伏的阴冷内力似乎都被这邪念引动,隐隐有些躁动。亲兵在后面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张团练!”一个清朗、带着压抑不住怒火的年轻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炸响!

一道青影如风般掠过!快得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抹残影!

锵!

清越的剑鸣声刺破空气!

一柄闪烁着秋水般寒光的长剑,带着凛冽的杀气和锐不可当的锋芒,如同毒龙出洞,直指江林(张团练)的咽喉!剑尖距离他的皮肤,不足三寸!

冰冷的剑锋激得江林颈后汗毛倒竖!死亡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那股邪火!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却依旧保持着惊人清澈和原则的眼睛!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侠客,剑眉星目,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身姿挺拔如松,正是**李逸风**!他持剑的手臂稳如磐石,剑尖没有丝毫颤抖,声音如同寒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当街欺凌良家女子!张团练,你的官威,好大啊!”

“李…李少侠!”柳夫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

柳依依躲在母亲身后,看着挡在前面的挺拔背影,眼中充满了感激和依赖。

江林(张团练)心中警铃狂响!李逸风!他怎么会在这里?麻烦大了!这侠客的实力,绝非黑虎可比!他强压下被剑指咽喉的惊怒,努力模仿张厉的阴鸷和官威:“李逸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持剑威胁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吗?!”

“造反?”李逸风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李某只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这人间正道!张团练,收起你那套官腔!立刻滚!否则…”他手腕微沉,剑锋的寒芒几乎要刺破江林的皮肤,“休怪李某剑下无情!”

“找死!”江林(张团练)被彻底激怒!不仅是张厉的官威受辱,更有一种被当众戳破丑行的恼羞成怒!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前冲!同时,他身体在马上诡异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咽喉要害,右手如电般抓向李逸风持剑的手腕!这一抓,蕴含着张厉苦练的阴冷指力,狠辣刁钻!

“冥顽不灵!”李逸风眼中寒光暴涨!不退反进!

他手腕一抖,剑光瞬间炸开!如同泼洒出一片冰冷的银河!剑势迅捷无伦,灵动刁钻,招招直指江林要害,却又在最后关头巧妙收力,显然不想真个杀伤“朝廷命官”惹下大祸。

江林(张团练)虽有张厉的阴寒内力,但重伤未愈,动作远不如平时灵活。他空有力量,面对李逸风这精妙绝伦、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剑法,竟被打得左支右绌!只能凭借战场搏杀的本能和内力硬抗!

嗤啦!

剑光一闪!江林只觉得胸口一凉!剧烈的刺痛传来!

低头一看,胸前坚韧的青色劲装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亘在胸肌之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若非他凭借本能后撤了半步,这一剑几乎要将他开膛破肚!

“呃!”江林闷哼一声,剧痛让他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数步,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感。

李逸风的剑尖,再次稳稳地停在了江林咽喉前一寸。他的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滚!再让我看到你为非作歹,定斩不饶!”

江林(张团练)捂着胸口,指缝间鲜血汩汩流出。他死死地盯着李逸风,眼神怨毒,仿佛要将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刻进骨头里。耻辱!巨大的耻辱!被一个江湖游侠当街击败,还受了伤!张厉记忆里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还有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邪火,此刻混合着剧痛和愤怒,在胸腔里疯狂燃烧!

但他知道,再纠缠下去,自己这重伤之躯,绝不是李逸风的对手!

“好…好一个李逸风!”江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怨毒,“今日之事,张某记下了!我们…走着瞧!” 他狠狠瞪了李逸风一眼,又扫过惊恐的柳家母女,猛地转身,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狼狈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胸口的伤口随着马匹颠簸,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提醒着他今日的惨败。

耻辱的火焰在胸中灼烧。他需要发泄!需要转移目标!需要巩固自己“张团练”的威信!

一个计划在怨毒和权欲的驱使下迅速成型。

回到军营,江林(张团练)立刻召集亲信军官。

营帐内气氛肃杀。江林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胸前缠着新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他目光扫过下方几名心腹军官,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盘踞黑风岭的‘鬼见愁’一伙,劫掠商旅,残害百姓,已成心腹大患!”他猛地一拍桌子,“本官得到密报,那李逸风,极可能暗中勾结此獠,为其通风报信!此等祸患,不除不足以安民心,正军威!”

“大人明鉴!”赵铁柱立刻附和,“那李逸风仗着几分武功,屡次与大人作对,定非善类!勾结山匪,罪该万死!”

“鬼见愁”凶名赫赫,盘踞黑风岭多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以往几次清剿都无功而返。军官们面面相觑,有人面露难色。

“怎么?怕了?”江林(张团练)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浓烈的杀意和一股刻意催动的阴冷内力威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官此次亲率精锐,务必将此獠连根拔起!敢有畏战不前、贻误军机者…”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众人,“军法从事!”

冰冷的杀气弥漫营帐,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谨遵大人号令!”军官们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两日后,一支由张团练(江林)亲自率领的、装备精良的百人卫戍营精锐,悄无声息地开出了郡城,如同一条沉默的毒蛇,钻进了层峦叠嶂、雾气弥漫的黑风岭。

山路崎岖,古木参天,浓密的枝叶几乎遮蔽了天空,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腐烂树叶和泥土的气息。四周异常安静,只有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的碰撞声和偶尔惊起的飞鸟扑棱声,更添几分压抑和不安。

江林(张团练)骑在马上,胸口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但被一股刻意维持的冷厉所掩盖。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两侧幽深的山林。张厉的记忆碎片里,关于黑风岭和“鬼见愁”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此人凶残狡诈,手下悍匪众多。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头。

队伍沿着狭窄的山道蜿蜒前行,进入一处两侧峭壁耸立、如同巨大门户的险要隘口。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山风在石壁间呼啸,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就在队伍完全进入隘口腹地之时——

咻!咻!咻!咻!

刺耳的尖啸声骤然撕裂了死寂!

无数黑影如同暴雨般从两侧陡峭的山崖上倾泻而下!是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覆盖了整个卫戍营队伍!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被淹没在箭矢入肉的噗嗤声、士兵的惨叫声和战马受惊的嘶鸣声中!

“举盾!结阵!”江林(张团练)厉声嘶吼,同时猛地拔出腰刀,内力灌注刀身,刀锋泛起一层微弱的阴冷寒光,奋力格挡射向自己的箭矢!当当当!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胸口伤口再次崩裂,剧痛钻心!

士兵们仓促间举起盾牌,但箭雨太过密集!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山道!阵型大乱!

轰隆隆——!

更大的杀招接踵而至!

两侧崖顶传来滚木礌石被推落的巨响!巨大的圆木和沉重的石块如同山崩般翻滚着砸落下来!带着摧毁一切的恐怖声势!

“散开!快散开!”江林目眦欲裂!这完全是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但狭窄的隘口哪有闪避的空间?滚木礌石如同死神的巨锤,狠狠砸入混乱的人群!骨骼碎裂声、临死前的哀嚎声、战马濒死的悲鸣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曲!整个卫戍营精锐瞬间伤亡惨重,士气崩溃!

“桀桀桀桀…张团练?好大的官威啊!敢来黑风岭撒野?”

一个阴冷、沙哑、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残忍,突兀地在混乱的战场上空响起!

江林猛地抬头!

只见隘口前方一块突出的巨大山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身仿佛由无数破旧黑布条拼凑而成的宽大袍子,脸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幽绿色光芒、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对造型奇特的短柄钢叉,叉尖弯曲如钩,闪烁着淬毒特有的幽蓝光泽。最令人心悸的是,一股粘稠、阴冷、仿佛带着无尽血腥气息的暗红色气流,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缓缓流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威压!**鬼见愁!**

“给我杀光这些狗官兵!”鬼见愁怪笑一声,手中钢叉一挥!

“杀——!”喊杀声震天动地!无数穿着杂乱、面目狰狞的山贼如同潮水般从两侧山林和隘口前方涌出!他们眼神狂热,悍不畏死,如同被鬼见愁身上那股邪异气息所驱使的野兽,疯狂地扑向残余的卫戍营士兵!

“结阵!守住!”江林(张团练)嘶声力竭地指挥着残兵,自己则被几个凶悍的山贼头目重点围攻。他强提内力,刀光翻飞,阴寒劲气逼退敌人,但胸口伤势和内力消耗让他动作越来越迟缓,险象环生!鬼见愁那阴冷粘稠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隔着老远都让他感觉气血翻腾,内力运转不畅!

就在这绝望之际!

“鬼见愁——!!!还我妹妹来——!!!”

一声饱含无尽悲愤和焦急的怒吼,如同九天龙吟,骤然炸响!一道青色身影,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后方山道疾冲而至!剑光所过之处,挡路的山贼如同割草般倒下!正是李逸风!

他显然是一路追踪至此,此刻双眼赤红,死死锁定山岩上的鬼见愁,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青色长虹,直扑鬼见愁!

“李逸风?”鬼见愁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浓的残忍,“桀桀,天堂有路你不走!正好,拿你兄妹的血祭我的‘血河’!”

他怪笑声中,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一闪,险险避开李逸风这含怒一击!同时,他左手钢叉格挡长剑,右手却闪电般从腰间一抹!

呜——!

一道乌光,无声无息,快如鬼魅!那是一枚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造型如同扭曲骷髅头般的诡异飞镖!它并非直射李逸风,而是划出一道阴毒的弧线,直取李逸风身后不远处,一个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蜷缩在乱石堆旁,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的布衣少女——秀儿!

“秀儿小心!”李逸风瞳孔骤缩!他所有的剑势都为救妹妹而发,此刻根本来不及回防!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拧身回扑,用身体挡在了秀儿身前!

噗嗤!

那枚诡异黑镖,狠狠扎进了李逸风的右肩窝!

“呃啊!”李逸风闷哼一声,身体剧震!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麻痹和腐蚀性的剧毒,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他持剑的右臂瞬间失去知觉,长剑几乎脱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嘴唇发紫,身体摇摇欲坠!那黑镖上的剧毒,霸道无比!

“哥——!”秀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拼命挣扎。

“桀桀桀!兄妹情深?那就一起上路吧!”鬼见愁发出得意的狂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扑向中毒受创的李逸风!手中淬毒钢叉,带着腥风,直刺李逸风心口!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幽蓝残影!

“李少侠!”江林(张团练)目睹这一切,心头剧震!他虽与李逸风有怨,但此刻同陷绝境,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不能让这对兄妹死在这里!也许是李逸风当街那一剑留手的原则触动了他,也许是秀儿那绝望的眼神…

电光火石之间!

江林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他猛地撞开纠缠自己的山贼,不顾一切地冲向李逸风兄妹所在的方向!同时嘶声对旁边一个还算完好的亲兵吼道:“护住那姑娘!”

他冲到摇摇欲坠的李逸风身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试图将他拽离鬼见愁的致命攻击范围!动作牵扯到胸口的伤口,鲜血再次喷涌!

“找死!”鬼见愁的钢叉已到眼前!阴冷的腥风扑面而来!那粘稠的血色气流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江林(张团练)身后,一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看似忠心耿耿的亲兵(赵铁柱?),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阴狠和贪婪!他非但没有听从命令去保护秀儿,反而趁着江林背对他、全力应对鬼见愁的空档,悄无声息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那匕首,刃口同样泛着幽蓝的毒光!

噗嗤!

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如此清晰,又如此冰冷!

剧痛!冰冷的、带着强烈麻痹感的剧痛,瞬间从江林(张团练)的后腰肾脏部位炸开!位置…与张厉杀死黑虎、杀死他自己时刺入的位置,一模一样!

江林的身体猛地僵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他难以置信地、艰难地转过头,看到的是亲兵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和…完成任务般的释然?

“你…”江林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鬼见愁的淬毒钢叉,也到了!带着死亡的风声,狠狠刺向他毫无防备的胸膛!

前有鬼见愁的毒叉索命,后有亲兵的毒匕穿肾!剧毒瞬间蔓延,麻痹全身!死亡的冰冷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绝望!

【侦测到宿主死亡!】

【夺舍程序强制启动!】

【锁定直接致死目标:鬼见愁!】

【灵魂剥离…开始!】

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冰冷再次降临!在意识坠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刻,鬼见愁那张青面獠牙面具下闪烁着幽绿光芒、充满残忍快意的眼睛,以及他周身那粘稠、阴冷、散发着无尽血腥气息的暗红色气流,成为了混沌虚无中唯一清晰的、散发着更强大死亡源头冰冷信号的锚点!

【目标锁定!】

【灵魂投射…执行!】

江林的灵魂,裹挟着无尽的愤怒、不甘和对那股阴冷血腥力量的强烈感知,如同扑向血月的饿狼,疯狂地撞向那个冰冷的锚点!

这一次,意识沉沦的,是一片由无尽粘稠血浆、刺鼻腥风、阴森怪笑、扭曲欲望和狂暴阴冷能量组成的、更加黑暗、更加污秽的深渊漩涡!无数混乱、血腥、充斥着残忍虐杀快感和一种原始吞噬欲望的记忆碎片,如同高速旋转的锯齿,疯狂地切割、侵蚀着他的意识核心!

【夺舍完成!】

【躯壳同步…开始…】

沉重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感觉猛地回归!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粘稠阴冷的、如同万载寒冰下奔涌的污秽血河般的恐怖能量,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

江林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手中紧握着的一对冰冷、沉重、淬着幽蓝毒光的短柄钢叉!叉尖上,还残留着新鲜的、属于“张团练”的血迹!

他低下头。

脚下不远处,是张团练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后腰插着一把匕首,胸膛被钢叉刺穿,脸上凝固着震惊和怨毒。旁边,是中毒昏迷、脸色青黑的李逸风。更远处,是蜷缩在乱石旁、吓得几乎昏厥的秀儿。

山贼们敬畏又恐惧地看着他,看着他们气势似乎更加凶戾、周身那股暗红色气流更加粘稠翻涌的“老大”。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阴冷、暴戾、嗜血的气息,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更直接冲击着他的灵魂!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双属于“鬼见愁”的、布满老茧和疤痕、此刻正被粘稠暗红气流包裹的手掌。

一股冰冷、粘稠、仿佛蕴含着无尽污秽与暴虐力量的“河流”,在他体内奔腾咆哮!每一次流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和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冲动!但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颤栗的强大力量!

血河真气!

“桀…”一个沙哑、阴冷的怪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江林(鬼见愁)的喉咙里发出。他猛地抬头,青面獠牙面具下,那双幽绿色的瞳孔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昏迷的李逸风和瑟瑟发抖的秀儿身上。

他大步走过去,动作带着一种不属于鬼见愁的僵硬,却更显凶戾。他一把抓起昏迷的李逸风,像扛麻袋一样甩在肩上,然后对秀儿嘶哑地低吼道,声音透过面具,沉闷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凶威:

“跟我走!”

“想活命…就别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