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的小径，姜轩的心境与初次来时已大不相同。
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无形的压力，他甚至能感觉到暗处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
他强迫自己凝神静气，将刚刚萌芽的“二窍归真”灵觉微微散开，那些窥探感便如受惊的游鱼般迅速隐去。
药圃依旧生机盎然，但木屋前却不见晚晴的身影。
姜轩驻足片刻，正犹豫是否叩门，却见晚晴从一片茂盛的清心竹林后转出，手中提着一个药篮，篮中装着几株沾着晨露的灵草。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裙，依旧素净，面容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忧虑。”]
看到姜轩，她脚步微顿，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目光相较于以往，更多了几分疏离的谨慎。
“姜师弟。”
“晚晴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少了几分温度。”
“师父已告知于我。你随我来吧。”
她没有邀请姜轩进入木屋，而是引着他来到药圃深处一处相对开阔的石坪。
石坪中央刻画着一个简易的聚灵阵法，周围摆放着数个玉盒、药杵、丹炉等物事，显然是晚晴平日处理药材、进行药浴或辅助修炼的地方。
“开启鼻窍与舌窍，不同于目窍、耳窍，需引药力直接刺激，过程更为剧烈。”
“也需更精准的控制。”
晚晴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检查着玉盒中的药材。
“鼻窍主通，需借辛辣开窍、清灵通透之药力。”
“舌窍主辨，需用百味杂陈、药性相激之方剂。”
过程中你会暂时失去嗅觉与味觉，甚至产生种种幻觉，“需紧守真灵一点清明，配合药力冲击窍穴。”
[“她的话语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但姜轩能感觉到，她刻意避免了任何不必要的眼神接触，动作也比以往更加利落，似乎想尽快完成这项任务。”
[“有劳师姐费心。”]
[“姜轩郑重行礼。”]
他知道，晚晴师姐肯再次帮他，已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晚晴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她先取出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朱红的“赤阳椒”果实，以及几片散发着薄荷般清凉气息的“冰心兰”叶片。
“服下赤阳椒，我会以冰心兰药力护住你鼻腔经脉。”
药力化开时，会如烈火灼烧，又似万针穿刺，你需引导这股药力，反复冲击眉心之下，鼻梁深处的隐秘之处，那里便是鼻窍所在。”
“姜轩依言照做。”
“赤阳椒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辛辣感轰然炸开，仿佛吞下了一团岩浆，整个口腔、喉咙乃至食道都火辣辣地疼。”
紧接着，晚晴指尖凝聚着冰心兰的清灵药力，轻轻点在他的鼻翼两侧。
[“冰与火的极端感受在鼻腔内疯狂交织、碰撞！”]
“姜轩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仿佛被撕裂又冻结，酸、胀、痛、麻种种感觉汹涌而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他强忍着不适，按照晚晴的指引，集中精神，引导着那狂暴的药力，一次次撞向眉心深处的某个屏障。
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头脑的轰鸣和意识的模糊。
辛辣之气直冲顶门，眼前似乎出现了种种光怪陆离的幻象。
他紧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晚晴则全神贯注，指尖法力吞吐不定，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冰心兰的药力，既不能过强压制了赤阳椒的开窍之效，又不能过弱让姜轩的鼻腔经脉受损。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
“就在姜轩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被那辛辣灼痛淹没时，脑海中“嗡”的一声轻响，仿佛某个闭塞的通道被骤然冲开！”
刹那间，周围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空气中原本模糊的各种气味，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
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清香、远处花朵的馥郁、药材特有的苦涩……成千上万种气味层次分明，
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的“嗅界”之中。
[“他甚至能分辨出身边晚晴师姐身上传来的、极淡雅的体香与药香混合的独特气息。”]
以及……她因专注运功而微微渗出的、带着一丝紧张情绪的汗意。
[“鼻窍，开了！”]
还不等他细细体会这奇妙的感觉，晚晴已经迅速递过来一个玉碗，碗中是色泽浑浊、散发着难以言喻复杂气味的药液。
[“别分心！趁鼻窍初开，感知最敏锐之时，服下这‘百味汤’，冲击舌窍！”]
“此汤汇集酸甜苦辣咸涩腥臊等数十种极致味道，服下后五味杂陈，幻觉更甚，需以刚开的鼻窍辨识药性本源，”
引导药力滋润舌根，冲击喉关之上的舌窍！”
姜轩不敢怠慢，接过玉碗，仰头将那难以形容的药液一饮而尽！
一瞬间，仿佛打翻了天地间的所有味道坛子，难以想象的复杂滋味在口中爆开！
极致的酸让人牙软，刻骨的苦让人心颤，灼人的辣让人舌麻，钻心的涩让人喉紧……
各种味道并非依次而来，而是同时涌现，互相冲击，直冲身体！
姜轩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脸色变得煞白。
各种味觉带来的幻觉纷至沓来，他看到尸山血海，又见仙宫盛宴。
听到恶鬼哭嚎，又闻仙乐缥缈。若非刚刚开启的鼻窍还能勉强捕捉到药液中一丝丝真实的药力轨迹，
他恐怕立刻就会心神失守。
晚晴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双手虚按在姜轩背部，精纯温和的法力源源不断渡入。
帮助他梳理体内狂暴混乱的药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紧守心神！辨药性之本，导其归经！”
“舌为心之苗，窍开则味辨乾坤，心清神明！”
姜轩依言而行，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新开的鼻窍辅助。
在无尽的味觉风暴中捕捉着那一丝丝药力本源。
引导它们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向舌根深处。
那种感觉，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驭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是舟毁人亡。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意识即将沉沦于味觉幻境之时——
[“噌！”]
又一声轻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鸣响响起！
口中那混乱不堪、折磨人心的百味，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不仅能清晰分辨出残留药液中每一种药材最细微的本味，甚至能感知到空气中灵气所带的微弱“气息”。
草木呼吸间散发的“味道”。
舌根处一股清凉生机蔓延开来，与鼻窍的通透感隐隐相连，让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冷静。
[舌窍，亦成！]至此圆满。
姜轩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满脸疲惫，但气息却愈发内敛深沉。
“四窍归真”的灵觉在此刻圆满了，对周身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一些弟子低声的非议，能“看”到他们脸上复杂的神情。
“他看向晚晴，只见她微微喘息，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护法对她消耗不小。”
“多谢师姐相助！”
姜轩再次郑重道谢，这一次，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尽管尴尬仍在，流言未息，但晚晴师姐依然恪尽职守，助他突破，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晚晴轻轻摇头，避开了他过于清澈的目光，只是低声道：
[“你我同门，分内之事。你……回去好生巩固吧。近日山中……不太平静，小心些。”]
说完，“她便转身开始收拾石坪上的器物，背影在浓郁的草药香气中，显得有几分单薄和孤寂。”
姜轩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又感受到远处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
[“瞬间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