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当年回回考前三有什么用，听说连对象都找不到……”
“早知道让他过来帮我看仓库了，好歹是同学……”
门口这桌的同学，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平淡，多了几分微妙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释然。
一个跑运输的同学老赵，默默给我递了支廉价的香烟，我摆手谢绝，他便自己点上，重重吸了一口。
这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米白色精致套裙、气质温婉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保养得宜，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
“抱歉各位，局里有个会，来晚了。” 是苏晴，当年的班花，也是胡俊杰如今的妻子。
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光泽圆润，手腕间的玉镯水头很足。
她的到来让里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胡俊杰得意地揽住她的腰，接受着众人对“郎才女貌”的又一次恭维。
苏晴笑着应酬，目光扫过全场，在我身上短暂停留时，那双依然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或许是惊讶，或许是一闪而过的回忆，随即恢复了得体而疏离的常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不知怎的扯到了高中。 “哎，你们记不记得，高三那年杨默还参加过市里的征文比赛，拿了一等奖呢！为我们校长了大脸！”
刘强故意大声说，眼神却瞟向我，带着促狭。
“怎么不记得，题目是不是叫《我的理想》？写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胡俊杰接过话头，哈哈一笑，用筷子指点着我，“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杨默，现在还想当作家吗？要不要我在文化局给你找个临时工的活儿，熏陶熏陶？” 周围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附和的笑声。
苏晴轻轻碰了碰胡俊杰的胳膊，似乎想制止，但胡俊杰说得正兴起，没有理会。
我看着胡俊杰，想起档案里关于他涉嫌在项目审批中收受好处、以及生活作风问题的举报信，忽然也笑了，笑容里没什么温度：“胡局记性真好。不过我记得更清楚的，是另一件事。”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连门口这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
“当年那个市级三好学生的名额，本来按照综合评定，应该是我。但后来，有人去找了班主任和年级组长，说我那篇获奖的征文里‘思想偏激’，‘看待社会问题不够全面’，有‘政治风险’。”
我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结果，名额最后给了你。胡局，因为这个市级荣誉，你高考加了五分，才刚好够线上了那所不错的大学，改变了命运，对吧？”
胡俊杰脸上的笑容像骤然遇冷的糖稀，瞬间凝固。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苏晴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杨默！你胡说什么！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清！证据呢？”
胡俊杰猛地放下酒杯，发出“砰”的一声响，酒液溅了出来。 “证据？”我看着他，目光平静，“当年的班主任李老师前年已经去世了
不过，有些事，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我记得清楚，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所谓的‘规则’和‘公平’，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被操作。这堂课，比任何书本知识都来得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