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舟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冲上去，想抓住她的肩膀，想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宋知欢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他，仿佛他只是墓园里一棵无关紧要的树，一块石头。然后，她看向了顾衍之，以及他怀里的那个骨灰盒。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极其复杂，有哀伤，有愧疚，有解脱，唯独没有看向沈停舟时的冰冷。
“衍之，”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病的虚弱，“给我吧。”
顾衍之沉默地将那个深色的、小巧的骨灰盒，递到了她的手中。
宋知欢小心翼翼地接过，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她转过身，面向那块崭新的墓碑，缓缓地，跪了下去。
膝盖接触在湿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将骨灰盒，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低下头，额头抵着冰凉的盒面。
没有哭声。
只有瘦削的肩膀，在微微地、无法抑制地颤抖。
雨丝变得密集起来，打湿了她的黑发，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
沈停舟死死地盯着她，盯着那个骨灰盒。一个荒谬的、却让他浑身血液都冻住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能让宋知欢如此哀恸，如此珍视，甚至不惜用一场假死、一场葬礼来祭奠的……
会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宋知欢”，笑容灿烂，眉眼间……似乎依稀能看出几分……他从未留意过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不可能！
沈停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宋知欢跪在雨里，抱着那个盒子，终于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破碎的呜咽。那声音，像濒死小兽的哀鸣，带着血，带着泪，狠狠砸在沈停舟的心上。
“对不起……”她对着怀中的骨灰盒，喃喃低语，声音被风雨吹散，却又清晰地传到了沈停舟的耳中，“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轰——！
沈停舟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裂成齑粉。
雨声渐密，敲打着墓园里每一片沉默的叶子。
沈停舟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滑过僵硬的颌线，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跪在墓碑前的黑色身影，以及她怀中那个小小的、此刻却重若千钧的骨灰盒。
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那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他的神经上来回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孩子。
他们的孩子。
那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存在，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逝去的……孩子。
诊断书上的日期，宋知欢签离婚协议时那异常平静的眼神，她迅速消瘦的身形，她干脆利落地消失……所有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都串联起来，变成一条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拖向深渊。
胃癌晚期。
癌细胞扩散。
他陪林晚星产检。
他逼她签字。
他说：“你该让位了。”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字，都成了凌迟他的刀。
